王濤搖搖頭,這個問題有難度,不好回答。
易青看出了王濤的不解,繼續說道:“咱們回到這個案子。雖然李宏偉已經承認是強1奸殺人,但你知道我們的法律是怎樣定義什么是強1奸嗎?”
“這個我知道,就是違背婦女意志,使用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手段,強行與之發生性1關系的行為,就是強1奸。”王濤回答。
易青反問道:“你說的沒錯,那怎樣才算是違背婦女意志?這樣的證據該如何取證呢?”
王濤沒有回答,而是望著易青等待易青繼續說。
易青接著說道:“所謂違背婦女意愿只是刑法上面的說法或者叫定義,但具體到案情,就是說要有暴力情節,這個就是我要問李宏偉,江麗娜是怎么掙扎和反抗,還有掐江麗娜脖子的細節。這個好理解吧?”
王濤點點頭。
“那你知道強奸分為既遂和未遂吧?”易青問道。
王濤點點頭,說道:“我知道。既遂就是強1奸成了,未遂就是沒有成功。”王濤說著臉又紅了。
易青笑著說道:“你一個大小伙子,說這個確實難為你,不過這是案情,不能選擇,也沒辦法回避。你說的只是定義,具體在情節上還有明顯區分的。
“在我國的司法實踐中,定義既遂和未遂的標準是判斷是否‘插入’。這是普通的標準,適用于年滿十四周歲的婦女。如果未滿十四周歲的幼女,則是適用于‘接觸’法則,來判斷既遂和未遂。而這兩種在量刑上會有很大區別的。”
盡管王濤聽得臉龐紅彤彤的,但還是感到學習了新知識。
易青又說道:“所以,盡管這個是個人很隱私的東西,但是在刑事案件中是不能回避的,也是必須問清楚的。無論是嫌疑人還是受害人。”
“還有,另外一些細節也是必須問清楚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涉及到物證的提取和比對。這個我就不細講了,你應該明白的。”
“所以,”易青最后總結道:“訊問人犯是很講究的,不能認為人犯已經供了,就以為萬事大吉了。必須要訊問細節,而且很詳細的細節,有些細節只有到過現場作案的犯罪分子才能知道的,而這些細節還要和受害人、證人還有現場的痕跡、物證都要相對應的,只有所有的細節都符合,這樣這個案子才能算是真正破案和結案了。”
易青的一番話,讓聽著的王濤受益匪淺,他沒想到一個案子抓住人犯了以后,還會有如此多的門道,看來要想真正成為一名合格的刑警,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的。
忽然,王濤好像又想起什么似得,說道:“易隊長,我覺得還有一個地方是不是應該再好好問問。”
易青示意王濤接著說。
王濤看著易青略顯疲憊的臉,心中雖感到很抱歉,但一個刑警的責任感和求知欲還是讓王濤把話說了出來:“易隊長,我覺得這個案子還有不妥的地方。“
易青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好學的小兄弟,說道:“說說看,有什么意見就大膽的提,不要有什么顧慮。”
王濤遲疑了一下,還是接著說道:“是這樣。剛才訊問李宏偉的時候,您也著重問了李宏偉殺害江麗娜的過程。李宏偉稱是用手掐死的,但是我記得尸檢報告可是說的江麗娜是被細物給勒死的,而且基本可以認定是被人用她自己的絲襪勒死的。這一點李宏偉沒有供述,這可是明顯與現場不符啊。”
易青贊許的點點頭說道:“行啊,王濤,能看出這一點,說明剛才很用心在聽了。的確,這是案子的最大的漏洞,盡管我多次問到李宏偉相關的細節,但他始終沒有說到用絲襪或者其它什么細物勒過死者。”
“這有這幾種可能,其一是李宏偉故意所為。因為李宏偉一直還存有幻想認為自己是過失殺人,一不小心把江麗娜掐死的,還想從輕處理,因此故意隱瞞了這個情節。其二,李宏偉忘記了。因為當時他的情緒都異常激動,精神高度緊張,也有可能是隨手用絲襪勒的江麗娜,勒完之后就把絲襪丟在一邊,沒有想起這個情節。”
“其三,就比較大膽的猜想了,就是還有一個人在李宏偉之后又用絲襪將江麗娜勒死的。這個情況雖然不能完全排除,但可能性較小。我個人比較傾向于第一種情況,就是這個李宏偉沒有完全說實話,還存在抵賴的幻想。”
“當然這個也不是我個人僅憑好惡判斷的,雖然我很討厭這個李宏偉。但是法醫已經鑒定確認在死者江麗娜的體內混合物中檢測出了B型的精1液,而李宏偉檢測就是B型血,所以既然他實施了強1奸犯罪,那么再為了掩蓋事實殺人也就合乎邏輯了。這個問題,王濤你提的很好,可以在后面的審訊中著重訊問李宏偉這一點,迫使他如實交代問題,讓證據鏈條閉合,形成完整證據鏈。”
經易青這么一解釋,王濤這才明白,敢情不是隊長沒有發現這個問題,而是早就注意到了,只不過沒說,是自己先說出來的罷了。
王濤有種班門弄斧的感覺,但是受到領導的當面表揚,心里還是很舒服的。
這時天光已經大亮,易青忙著給局長匯報昨夜的情況。王濤還有其他重案隊的刑警開始給李宏偉辦理羈押手續。
當李宏偉穿上囚服踏進看守所的那一瞬間,也許他還沒有真正意識到這究竟意味著什么。
按照慣例,凡是命案在看守所羈押的時候,都是要上腳鐐的。
這種腳鐐和平時我們看到的有所不同,這種腳鐐稱之為“死鐐”,這種腳鐐是沒有鎖的,也就說這種腳鐐是沒有辦法用鑰匙隨時打開的。
它是用一截鋼筋燒紅后,穿過去直接用鐵錘在兩邊鉚上去的。
只要帶上這種“死鐐”,無論白天黑夜,無論春夏秋冬,還是穿衣干活,脫衣睡覺,都會無時無刻的陪伴在身邊。
直到有一天,等待你的最終決定命運的時刻來臨的時候,才會叫人用鑿子鑿開。而等待你的要么是無罪開釋,要么是上路,而后者的概率在現實中的比例要高的多得多。
李宏偉已經送看守所羈押了。
易青的心總算稍稍的放下了一些。盡管案子還不是那么圓滿,不過易青相信自己會一點一點全部查清楚的,還死者一個公道,也給自己一個公道。
下面就該說到錢會來了。既然抓到了李宏偉那么就可以證實錢會來與江麗娜被害案無關了。
不過,易青可對這個吃里扒外侵占公共財產的家伙從心里沒有好感,盡管錢會來和案子無關,但就這就放過他又有點不太情愿。
不過還是老局長的一句話點醒了易青。
那是在易青給老局長匯報錢會來的情況的時候,老局長看出了易青的意思,語重心長的說道:“年輕人,你要記住,你是個警察沒錯。但是你是個人民警察,維護法律的公平正義是你的職責。但真正的公平正義,既包括被害人的,也包括疑犯和被告人的,如果他真的有錯誤自然有相應的法律和法規來制裁,而不是依據個人的好惡來作為執法的尺度。明白嗎?“
易青聽到后,心里豁然開朗。
老局長說的對,嫉惡如仇是一個刑警應有的性情,但嚴格執法才是一個刑警應有的素質。
想到這,易青就很坦然的給錢會來辦理了釋放手續,但同時也把錢會來利用職權私拿學校財物的證明材料交給了學校的黨組。
錢會來在里面住著差不多都已經快要絕望了,這天突然接到了釋放的通知,頓時百感交集,不由得喜極而泣,從看守所走出來的路上,無論碰到誰一律都是點頭哈腰,千恩萬謝。
見到易青更是激動的不知該說什么好,如果不是易青阻攔,差點就給易青跪下了。這種重獲新生的感覺,也許怎么描寫都無法表達出來,都不能真正體會到的。
學校黨組經過集體研究,認為錢會來的行為雖然夠不上追究刑事責任,但影響惡劣,建議上級教委免去錢會來副校長的職務,調離彭城一中。
黨組會上,作為黨組成員的保衛科長劉正義,當然不會放過整治錢會來的機會,堅決支持通過了這個決議。
隨即,教委就下了處理決定,將錢會來調離彭城一中調到下面的鄉中做了一名普通的職工,劉正義也算是出了當初被錢會來擠下來沒有當上副校長的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