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剛剛話題特殊,又都是正情竇初開的年紀,如今忽見云起,鳴碟又想到剛在小池塘處看見的,雖也沒什么逾矩的事情,卻還是不由得她聯想起了些什么,再看眼前這個少年,如今也到了抽條地時候,前年還比自己矮一頭,如今不知怎么長的,竟已高出自己一頭了。
一有了意識,正揉著項景昭臉頰的手便有些僵硬了。又覺忽然撤手太過唐突,反惹人生疑,這樣猶豫著,只覺血氣全涌了上來,她自己還不覺得,云起卻早看出來了,那張臉已紅透了。
不忍鳴碟尷尬,他做主開了口:“不過口酸,沒什么要緊的,我方長路上見你從大廚房那過來,可是要做什么好吃的?”
鳴碟仿若聽到了神音一般,慌里慌張地撤了手,嘴里還念叨著:“是了,今日要做蒸藕粉團子,我只顧在這邊玩,竟把正事忘了。”說著便狠低著頭,風一般地跑了。
云起看著鳴碟的背影笑了有一陣,才轉過來走到項景昭跟前,嘴里說著:“也是奇了,吃個必答果也能咯著牙,你不是故意引那小丫頭過來的吧?”
一邊說著,手已輕按上項景昭叫疼的那邊臉頰。
項景昭原為了不叫他發現自己的異樣,狠克制著自己,任由云起幫自己揉著臉頰,卻不想聽到這話,想起鳴碟說的事,心里一股氣便沖了上來,抬手一甩,就將云起的手甩到一邊。嘴里還不忘挖苦:“你當誰都像你似的,成日盡想那些事。”
云起愣在一旁。他自進府以來,一直很得項景昭歡心,平日里即便有些吵嚷,也不過是項景昭虛張聲勢,如今被甩了手,一時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項景昭還自沉著臉,見云起臉色,便知他想多了,可又懶得解釋,自顧坐在桌前,剝必答果。
云起心里發憷,有些分不清是不是項景昭發現了什么,待要試探,卻不知話該如何說起,因看見項景昭徒手剝著果子,嘆一口氣,走上前將他手邊的堅果撥到自己跟前,拿了小竹板,先幫他剝了起來,嘴里說:“這又是怎么了呢?昨兒不好好好的?今天只去了一趟高府,回來就沖我擺起臉色來,莫不是在外面受了氣,別不過人家,故而回來向我撒氣?”
語氣雖未有什么起伏,聽著無一點異樣,若項景昭真什么都不懂,怕真會將這聽為抱怨之詞吧。可惜兩人的心里都跟明鏡似的,項景昭聽到他的試探之詞,心里一番發苦。
他原是不計較云起在項家的作為的,因他以為云起不過是幫某位皇子暗地里拉攏項家,那些事情自有父親操心,自己管不著,也舍不得管。如今雖眼看著高家要與云起的主子為敵,卻不能干擾他分毫。他本就是個公私分明的人。
可如今聽云起與他說話如此遮遮掩掩,他卻不好受起來,連帶著之前因鳴蝶的話產生的氣悶也被沖走了。
項景昭輕抬眸看了云起一眼,他正仔細地用小竹板將堅果的殼撬開,分了果肉出來,放進一旁的小碟里,他的眼神專注,即便只安靜坐著,眼睛里似乎也帶著笑意。
項景昭越覺得他好看,心里越氣自己,只賭氣將那小碟抽了過來,一粒一粒捻著果仁兒往嘴里塞。
見他終于有了反應,云起笑了:“我說是遷怒了,這還沒一會子,怎么突然就好了呢?”
項景昭白他一眼:“誰說我好了?”
云起便只笑了笑,不跟他辯解這些。因碟子被項景昭拿遠了,他放果仁兒不方便,又挪著凳子往項景昭處靠了靠。
項景昭自生悶氣,誰知事主兒卻沒事人一樣,不由撅了嘴,拿了一粒往云起嘴邊送:“怎么光顧著剝,自己不吃?”
云起好笑地看他一眼,朝那小碟努努嘴:“我本就打算剝了許多后,再一總子吃光的,誰知少爺您看上我的手藝,先拿去了。我只得加緊手上的動作,免得到時我自己都吃不上。”
項景昭擰了一下他的胳膊:“好啊,小爺我還沒吃上幾粒呢,你倒惦記上了。”因心里到底還存著氣,手上力道便重了些。
云起狠吸了一口氣,扔了堅果去揉自己的胳膊,又抬眼瞪項景昭一眼:“如今越發地學壞了,這都從哪學來的招?”略一頓,又道,“定是紫云教你的,那丫頭最是無法無天……”
見項景昭仍憋著嘴,終究心軟了,拿了凳子挨靠過來:“你今日也是奇怪,總擺些臉色,卻不說因何而起,即便是我無意中做了什么事惹到了你,你若不說,我又去哪里改呢?”
因云起驟然坐近,項景昭心跳便有些緊,忙用手肘輕怵他:“挨這么近做什么?快遠一些。”
誰想云起卻不依:“我還沒哄好我家少爺,如何敢起開?你且說說,我做錯什么了?我即刻改了便是。”
項景昭倒說不出話來,如今云起的臉就在眼前,放大了數倍,他如何能止得住臉紅?臉都紅了,還說得出什么話?
誰知云起見他這個神情,反而想歪了,回憶起剛進屋時看到的情景,不由恍然大悟,嘴里嘖嘖感嘆:“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項景昭只盼他如今能早些走,否則自己豈不是要長久失態下去?見云起突然春風滿面,他不由沒好氣地問:“你又想到哪去了?”
云起不正面回答,卻意味深長地同他說:“早說了你別總跟那些丫頭玩,幾個小廝都是性子好的,又不似旁人家的下人那般總愛玩耍打鬧,你若常跟他們玩,哪學得來這些招數?”
說著又捂著自己的胳膊狠揉了一會,看那樣子,怕是剛剛真被掐疼了。
明白云起徹底想歪,項景昭心里升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他突然對說話沒了興致,全身的骨頭也軟了下來,慢悠悠地爬到書房的榻上,臉朝里睡下了。
云起看他如此低迷,想他對自己平日也算精心,若此時自己走了反倒有些過意不去,因而他便也湊了過去,半是調笑半是開解:“這是怎么了?一副失情喪意的模樣?是了,如今少爺也大了,該是情竇初開的時候了。只是不知哪家姑娘入了少爺的眼,卻又如此不知好歹傷了少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