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走到別苑,一位黃衣男子坐在石潭邊,眸光怒意明了語氣冰冷開口:“我與魔隍掙得你死我活,你卻拐走了月兒?”
玉白聞聲抬眸詫異從眸中飄過,面色蒼白緩緩吐出:“你還是找來了?”
“為什么拐走月兒?”黃衣男子滿臉失望之色質問道。
“為了她好。”玉白嘆氣應道。
聞言黃衣冷哼一聲,直言挑破道:“我看是為了她吧?”說完指向藏在樹后的女子,女子聞聲身體微微一顫慢慢走出來:“東皇,玉白。”
玉白沒有想到鳳瑤也會追來,頓時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半晌悠悠開口:“不是。”
東皇太一看了一眼鳳瑤,又把眸光投向玉白冷漠道:“你們兩個不用在我面前演戲,那日仙蕓壇不光只有你們。”
聞聲鳳瑤臉色煞白,玉白同樣面色不好,他們兩人一個思見死不救,一個思陰謀敗露。
東皇太一見兩人心神不定再次開口道:“鳳瑤,她再也回不了天族,這話可是你說的?”說完輕蔑掃了一眼鳳瑤。
鳳瑤聞聲向后退了一步語氣冰冷:“縱使你來接她,她未必認識你。”
東皇太一聞聲心頭一痛,他知道此時瑤月失意了,怕是不認識他是誰了,轉回思緒冷漠開口:“她不認識我,我自有辦法讓她記起,倒是你們太讓我失望了。”
鳳瑤知道她已經在東皇太一心里沒有任何位置了,對與東皇太一的斥責她無力反駁,悶不作聲,任由淚水無聲從玉顏上滑過。
玉白看著隱忍不發默默忍受著的鳳瑤,心疼不已,再次出言道:“東皇,此事都是我一人所為,鳳兒,她是無辜的,希望你原諒她。”
說完一劍刺入胸膛,眸色中含著懇求之色望向東皇太一,東皇太一看著昔日好兄弟,自殘在自己面前,心里也是痛苦不堪,再看向面色蒼白虛弱無力的鳳瑤,也是心有不忍,又思瑤月受到種種傷害,罪魁禍首就是兩人,憐惜之情瞬間化作冰霜,語氣冰冷開口:“玉白哪怕今日你為了保住鳳瑤自縊我面前,我也不會從輕發落。”
玉白聞聲猛然把劍從胸膛抽出,頓時大量血液涌出血花死賤,他勉強捂住傷口,任由那血液從指間流淌而過,此時他那煞白的玉面上無一點血絲,額頭的汗珠也是不停下墜著,那輕泯著的薄唇強忍著痛苦一眼不發,唯有那雙清明的眸子帶著一絲期待與懇求。
鳳瑤此時也是嚇的花容失色,她看到玉白為了她付出如此之大的代價也是被震驚到了,可她無暇顧及玉白安慰,腦海里滿滿都是東皇太一拋棄她了,她此刻最想知道東皇太一會如何懲戒她,她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玉白看著鳳瑤一言不發,心里有一份失落,他拼死守護的妹妹,在為難關頭卻選擇沉默不語,他由心感到一陣陣寒意,再望向東皇太一那張冷漠如同寒冰的俊容,那眸中毫不掩飾的憤怒與敵意,他就知道他不可能放過他們的,心里也是一陣陣酸澀,在心里苦笑著。
東皇太一掃了一眼地上的血痕,沒有去看玉白那張脆弱不堪的臉,他也不是那種輕易饒恕他人的人,自從瑤月被墨煜帶走甚至又一次重生,還有瑤月不在期間對她的傷害與誹謗,他都是清清楚楚,他發誓要把傷害瑤月的人千刀萬剮,可此時此刻他心里有點為難,可他不打算放過這對惡人,沒有他們陽奉陰違,沒有他們阻撓,瑤月不可能吃那么多的苦,可看到地上的血跡他還是心軟了,沉默半晌后東皇太一率先開口。
“玉白,你我之間一直都是手足兄弟,你卻阻撓我,帶走月兒,明知道神魔大戰可以停戰,你卻沒有送瑤月回我身邊,反而逃到人間躲清閑,你可知罪。”說完眸中飄過一縷失望,隨即覆蓋一層寒霜。
玉白勉強起身,手扶著傷口,猛然一口鮮血噴出,擦了一下嘴邊血跡淡淡道:“我知道你會追來,也知道今天你不會放過我,不論如何,鳳兒與你我一同長大,請念在昔日情誼網開一面。”
鳳瑤聽到玉白替自己說話也忙接口:“是啊太一,請念在我們昔日情份饒恕我們吧,不要讓我離開你。”說完哭泣著,眸中滿滿都是期待東皇太一能饒恕她。
“自私的女人,玉白為你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你卻只是想著我的饒恕?”東皇太一聞言冷笑,他想不到鳳瑤可以棄玉白生死不顧,只是擔心他原不原諒。
鳳瑤擦了一下眼邊淚痕,苦澀怒吼道:“我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你,我愛的也只有你,我心里眼里都是你,玉白對我做的一切我很感激,可我腦海中從始至終都是你,滿滿都是你,你卻說出來如此殘忍的話。”
玉白嘆氣,他知道鳳瑤喜歡東皇,他們是天界公認的一對,雖然兩人都沒有說破,大家也都能看的出來,可惜瑤月插足,讓對感情無感習以為常的東皇太一有了新鮮感,最終將好好的龍鳳拆開,可與瑤月兩人相處后,才發現她也是無辜的人,或許這注定是個死結,玉白思罷保持沉默。
片段二
黃昏時,嫣霞緋紅,殘陽如血,昏鴉飛于天際。
數日一晃而過,在這段時間里,兩人都是各懷心事,面上相敬如賓只不過是假象,他與她都心里有數,只是這層薄紗都不愿意率先揭開而已。
事實畢竟是事實,誰也無權將它永久封存,黃昏本來就凄涼,天上秋霜紛紛飄下,空寂院落又添上一縷冷意。
瑤月端著剛剛煮好的草藥緩緩推開房門,玉白見瑤月進來迅速起身,笑道:“公主,來了。”
瑤月聞聲微微點頭,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她心里總感覺他貌似傷害過自己,可是相處下來她對他也沒有恨意,令她苦惱晝夜難眠。
玉白看到瑤月眸中含著的疑慮重重,心知秘密始終不能長存,如今身體日漸康復,是時候揭開真相,也做好了對瑤月撒手的心理準備。
相聚是緣分,天下卻無不散的宴席,自古以來便是聚少離多,相識一場也算是幸運的,是上蒼眷顧的,如今卻要分道揚鑣,卻是任誰都不愿意卻又不得不做的事。
玉白起身下床,披上一件雪紡白衫,示意瑤月坐下,自己也坐下來,一口喝下滾燙的湯藥。
“唉,玉白,小心燙。”瑤月見玉白猛然一口喝下擔心喊道。
玉白拿起手帕輕輕擦去嘴邊藥漬,輕笑柔聲道:“公主,放心吧。我沒事的。”言落,眸色染上一縷朦朧。
瑤月看著玉白,心疼不已,曾經玉樹臨風風華絕代的絕世美男子,如今卻變成了郁郁寡歡愁容不散病顏慘白的模樣,看著這樣的他,任誰都是陣陣難受。
玉白坐在桌邊,依窗外望,緩緩吐出:“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玉白,不要傷感,我會陪著你的,何苦為難自己?”瑤月聽到玉白吟誦的詩詞,心里一陣酸澀,出言勸說希望他好過一些。
聞聲玉白苦笑道:“天命如此,我玉白只好認命。”
“不,天命只是自己妄言的,命本來就是自己的,理應抓在自己手里才是。”瑤月繼續勸道。
聞聲玉白再次嘆氣:“有些事,當還了你的心愿,便不再作數了。”
語罷,聽著這傷感的語氣,看著著他日漸憔悴的模樣,瑤月總感覺,今日的黃昏要比以往冷許多,又說不上來,究竟是何緣由。
離別總是那么出乎預料,卻又要親口告知,話幾次到玉白嘴邊又生生咽下去,幾次三番想說出來卻又開口太艱難,憋在心里又著實難受。
瑤月同樣痛苦,她知道那份最深的記憶一定藏著什么樣的秘密,她有預感這事玉白一定與玉白有關,面對如同一朵日漸枯萎的曇花,她也不好深問,可心里卻無時無刻不在渴望著答案。
黃昏已經從消失天際,轉眼已是夜幕深深,繁星點點,兩人就這樣,你不愿意問,我也不愿意說的,拖延著時間,都希望對方先開口,卻又害怕開口而為難著。
片段三
一柱香燃盡后,兩人抬眸凝視,眸中都含著千言萬語看向對方,卻不愿意率先開口。
半晌,玉白嘆氣暗道:“是福不是禍,試過躲不過,還是盡早言明的好。”思罷,將十指握緊,深深一嗅開口道:“瑤月,我想有些事應該告訴你。”
瑤月知道,他已經打定主意,雖然擔心他的身體狀況,卻也渴望追回那份殘缺的記憶,聞聲微微點頭示意玉白請說。
玉白嘆氣,起身負手而立于窗前,望著天邊懸掛的明月輕聲道:“又到明月夜,又逢圓月。”言落,眸中飄過一縷空虛,好似清風轉瞬即逝。
瑤月聽出他語氣里哀傷,也跟著嘆氣,不言不語,靜靜聆聽著。
玉白轉身重新坐回桌旁,再次嘆氣:“瑤月謝謝你,多謝昔日照顧。”
瑤月禮貌笑笑:“太客氣了。”
“今晚,我要告訴你有關你的秘密,希望你……唉……算了……”言落玉白多次嘆氣,不知道怎么說下去。
瑤月聞聲安慰道:“不想說,就讓它成為秘密吧,不要為難自己。”
“不了,還是說出來吧,不論結論是在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都需要一個結果。”玉白聞聲決絕開口。
瑤月嘆氣柔聲道:“既然你心意已決,還是說開吧。”
隨著瑤月話落,玉白拿起桌上準備已久的銀針苦澀道:“瑤月,對不起,這幾針下去后,我想你可能不愿意再跟我說話了吧……”
瑤月看著玉白手中的銀針疑惑不解,再看他滿面痛苦,依舊不做聲,她知道他此時心里一定很苦,她能做的唯有靜靜聆聽。
玉白從銀針包中分別取出五根大小不一的銀針放到一旁,又從袖中取出一包白色藥包,把它倒入杯中,提起茶壺將茶水倒入杯中,拿起茶杯輕輕一晃,雙手遞給瑤月開口道:“喝下它,待你醒時,夢就徹底醒了。”
瑤月接過玉白遞過來的茶水,眸中飄過一絲疑慮,還是一口飲下茶水,茶水過口微苦,入腹腔帶著一縷微痛,不一會,額頭一陣眩暈,渾渾噩噩昏睡去。
玉白,起身輕輕撫摸著瑤月額間的青絲,心里一陣酸澀苦澀開口:“睡吧,夢醒,我們便是敵人了,或許你再也不會原諒我了吧……”
說完,拿起銀針刺中幾個穴道,將封鎖的記憶打開,又摸索著醫治好重生前的記憶,完后將昏睡的女子抱上床,為她蓋好被子。
“瑤月,對不起,我后悔傷害了你,不求你原諒我,只要你幸福了,我也就釋懷了。”說完坐在床邊不顧自己額頭流下的虛汗,將瑤月的手緊緊握在手中,任由淚水劃過。
過了一會藥效過去,瑤月從夢中蘇醒,這個夢對她來說太長了,她看到了,東皇太一為了她發怒砭罰眾神,引來神族非議,她看到了靈族因為殃及魚池對她懷恨在心,她看到了魔族因為不救墨煜對她尖酸刻薄,她看到玉白為了阻止她與東皇太一在一起封鎖她的記憶,所有回憶如同潮水一般占據整個腦海,令她痛苦不堪又悲憤絕望,她恨她怨她怒,她心心念念的夫君卻是她救了他的命,他卻霸占失憶的她,她恨他的恩將仇報,種種往事如同鬼魅一般反復回蕩于腦海中,心里也是痛苦不堪,她發瘋似的猛然坐起,眸中含著一柄鋒利的利劍,作勢似要殺光傷害她的人。
片段四
瑤月見墨煜走了心里才感受一些,從玄習懷里出來,故作堅強:“哥,放心吧,讓我去人間走走吧,靈界,神界,魔界,我無心踏足,唯有人間算是犧身之所吧。”
“瑤兒,你執意要走?”玄習心疼不已追問道。
“哥,我去意已決,勿留。”說完瑤月飛身而去。
玄習看著飛遠的紫色倩影,心道:“經歷這些你也不想再涉世吧,不如放你去吧。”
“是啊,隨她去吧。”
玄習聞聲恭敬道:“父神。”
聲落一位白衣男子瞬間出現,嘆氣道:“瑤兒去了?”
“是的,父神。”言罷玄習應道。
“別打擾瑤兒讓她清清心吧。”泰山府君看了一眼瑤月消失的方向緩緩吐出。
“是,父神。”玄習恭敬應道。
“唉,回去吧。”言罷,泰山府君飛身而去。
玄習也再看了一眼瑤月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語道:“瑤兒,不論你在何處,家永遠在。”言罷飛身而去。
墨煜見三人離去后再次出現,看著瑤月飛走的方向,心道:“哪怕六界都不容你,我也會默默守護你的。”說完向瑤月消失方向追去。
天界
楓靈宮
偌大的宮殿空寂無聲,暗處坐著一位衣衫襤褸的男子,他一壇酒接著一壇酒狂飲著,他只要一想到幻靈谷那一幕就痛苦不堪,他沒有辦法原諒瑤月卻又思念如此之深。
一道光射入殿中,一身白衫男子走了進來,看著癱坐在地上的男子,他再次嘆氣緩緩吐出:“對不起,東皇。”
“你來了。”聞聲東皇太一看清來人開口道。
隨后又道“你打算如何贖罪?”
“玉白自知罪孽深重,不求法外開恩,惟愿一死,以儆效尤。”說完玉白跪下深深一拜。
“想死?”東皇太一聞聲酒醒三分問道。
“是,微臣一心求死。”玉白沉聲道。
“死不感覺太便宜你了么?”東皇太一再次開口。
“全憑神皇定奪。”玉白心如死灰應道。
“她受的苦本皇受的苦都要你百倍千倍萬倍償還。”言罷,一壇酒猛然摔在地上,聲脆震耳。
“全憑神皇定奪。”玉白聞聲重復應道。
“你這是心死了么?當初為何要害我們?如今看看你的樣子,六界第一美男落得如此下場,真是悲哀。”東皇太一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想起他所作所為憤怒吼道。
玉白聽著東皇太一對他奚落挖苦諷刺,依舊如同死人一般不言不語。
東皇太一見玉白不做聲接著道:“本皇問你話怎么不答?心里可是怨本皇?怨本皇讓你害本皇與靈族公主多次分離,怨本皇找到你們讓你們陰謀詭計敗露?”
“對不起。”玉白聞聲出聲道。
“你這算什么態度?是藐視天族還是藐視神界?還是藐視本皇?”東皇太一依舊咄咄逼人,言落一掌拍在玉白背上。
玉白生生接下這一掌,頓時鮮血從嘴角流出,他輕輕擦去血液開口道:“對不起。”
“對不起就完事了?”東皇太一憤怒吼道,隨后將一個巨大的酒壇猛然砸在玉白頭上,酒瓶破碎,酒水隨著碎片四散,東皇太一與玉白都被碎片割破皮膚,兩人都似神經麻木一般沒有知覺,仿佛這些碎片傷的不是他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