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晨曦

2015年5月11日，黎明時分，天空測地的黑暗了下去，光芒在這一刻像是被吞進了無底洞。

我伸手想要抓住那破碎的收音機的時候，卻抓到了另一個冰冷的物件。

昏沉的我，在瞬間轉醒，將手中冰冷的物體拿到眼前，一只紅色的按鍵手機，屏幕按亮，上面顯示著，5：405月11日天氣，陣雨轉多云。

我再次伸手，在這角落偶搜索，卻依舊沒能找到那個破碎的收銀機，我看著這破碎的門框，看著我手中這紅色的手機。

我起身，將被子卷在身上，在陸晚秋的房門前，我抬起了腳，可是我不敢踢下去，我擔心，我這一腳下去，會看見里面的不堪的場景，或許是一個陌生的男人，或許他們正是衣不蔽體。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閉上了眼睛，此刻我腦海里只有那個一直陪伴我的收音機，況且，就算出現了什么情況，我又不是第一次看見。

門在我閉眼的同時被踢開，我等待著的驚訝聲和怒吼聲都沒有出現，只有門撞擊在墻上彈回來的余音，然后空氣中充滿了寂靜，落針可聞。

我睜眼，與陸晚秋對視，這個房間空蕩蕩的，燈光下，我看見她有些紅腫的雙眼，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那個只有背面的靈位和遺照。

“我的收音機呢？”我冷哼，心里極度的鄙視，她在這個房間做過什么事她自己最清楚，現在，她居然把他男人的遺照放在她的房間，我很想問她一句，這樣是否會影響他的生意，只是我終究說不出那樣的話，于是，我眼中剩下的只有冷漠和鄙視。

“丟了。”

“丟哪兒了？”

“院子里的垃圾桶里。”

我將手中的手機丟在她的床上：“你的東西，我不要，我的東西，你不許碰。”

“這是你班主任給你的，你的月考獎勵，要還，還給你班主任。”

這個坐在床上的女人指著我放下的手機，把我叫回來，我回頭，快速抓起我的手機，退回到門外。

“我去還給他。”我后退，又補充了一句，“以后，我的房間，你不許進，你的房間，我也不會在進來，臟。”

我想，我當時一定是惱羞成怒了，我從小到大一直都知道，陸晚秋所做的一切，可是，這一次，這是第一次從我口中說出了這個字，臟，這一刻，我覺得她周圍充滿了骯臟，充滿了腐朽的味道。

原本我以為她會暴怒，可是我卻只聽見身后衣服和被蓋梭梭聲，我余光回轉，才發現我身后的這個女人已經從新回到了被窩中，而我，直接被她無視了，顯然，她現在已經是懶得打罵我了。

我將這小院里所有的垃圾桶都翻了一遍，可是我始終沒能找到那破敗的收音機，我從不知道，原來這院落中的環保工人竟然會這般的勤勞，昨夜裝走了所有的垃圾，然后我放棄了，可我心中的怒火，卻因為在這晨曦中干凈的垃圾桶前變得更強烈一分。

我沒有回到那個鐵門后面，沒有拿起我昨晚打濕的書包，我從這院落走向轉角，然后從轉角走向街道。最后，雨落下，淅瀝瀝的落在我身上，我才記起，這手機上之前顯示著今天，陣雨轉多云。手機天氣比收音機要準，而我心里想到的，還是只有那個已經消失的收音機。

我將這手機放在我衣服里，確保在還回去之前不會變成破爛。

我從班主任老師的辦公室走了出來，這紅色的手機依舊在我手上，我舉起它，良久，終究沒能把它摔在地上。

我不知道班主任說的話有幾分可信，只是現在，我無從選擇。

“手機是學校的獎勵？”

“上次月考，我們使用了第一中學的月考題，你的成績在我校第一，并且沖進了第一中學的前五十，所以獎勵你的。”

“陸晚秋昨天來過？”

“你母親昨天的確來過，她聽了你的成績十分高興，還幫你領了獎勵。”

“她和你弟弟一起來的？”

“這是你靠自己贏來的，與任何人都沒有關系。拿走吧，這個學校雖然腐敗，但還不至于連一個學生都獎勵不起。”

“你知道那個女人和你弟弟上過床？”

“我用我作為老師的名義向你保證，這手機是學校老師選的。”

我在這走廊上越走越遠，我不知道班主任說的話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作為老師的名義？我從來不認為在這個學校中，老師還能有多少名義。言傳身教？

言傳，他們做到了，至少他們交過我們八榮八恥，學過**，講過***。

身教，他們也做到了，趨炎附勢，蠅營狗茍，見錢眼開，勢利小人。

我坐在教室的角落，然后所有的人都看著我，指著我，我將頭埋在我這高高的堡壘下，可是他們的目光洞穿這脆弱的堡壘落在我身上，他們的聲音突破空間落進我的耳里，我知道他們在談論什么，我也知道他們在指責什么，可是我只能將自己埋在這無盡的題海中，只能用無數的計算淹沒我唯一的理智。

然后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我躲在這角落，后背緊緊的抵在墻上，手中的筆在這紙上來回計算，來回使用著那些記憶在我腦海深處的公式。

然后我的書突然離開了我的視線，我的目光本能的跟著書本而起，然后我看見了化學老師那扭曲的臉，因為他手中那練習冊上寫著大大的兩個字：物理。

“這是化學課！”

“哦，把作業還我，我那道題沒算完。”我伸手，想要拿回我那未完成的半道題。然后他把我的練習冊狠狠地摔在了我那還泛紅的課桌上。

“我問你的問題呢？”

“你提問了？抱歉，沒聽見。”

“那你書呢？”

“對不起，沒有。”

“你當我是瞎子嗎？”他從我的堡壘里，抽出那本化學書，然后將書打在了我的臉上，然后落在地上，翻開的每一頁，都是我密密麻麻寫好的作業，“不要以為你媽跟那啥有關系，我就怕你？你不聽課，班主任也保不了你！”

“你沒瞎。”我出離的憤怒了，彎腰從地上撿起那本練習冊，將它撕成了碎片，“你看好了，現在，我真的沒有書了！還有，陸晚秋的事，與我無關！”

我不知道氣人是不是真的能把肺氣炸，我只知道，這個站在我面前的老師一直在重復著同樣的話，“你滾，你給我滾出我的課堂。”

“哦，你的課堂，你繼續，我做完這道題就走。”

然后我身旁的后門被打開，我的桌子和桌子上的堡壘，一起被這個老師丟了出去。

我用腳碾了那地上的碎片，“五月了，還在第一章，真的有必要嗎？”

然后我帶上了門，聽見了門后那些憤怒和大笑。地上的書被我撿起，只是我卻不會和這些書一樣待在這里，這里，是永遠的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