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殺。”薛寧見他們遠去,才緩緩開口。看來,這葉君鴻也不是一個善茬啊,明明可以阻止這一切,卻任由著他那師妹胡鬧,目的恐怕就是想將她
“這兩年,純陽山可是沒什么好日子了,這個葉君鴻真是不簡單啊。阿寧,別管他們了不說這些糟心事了。快讓林叔好好看看,你這兩年瘦了沒?你知不知道,前兩月,聽說你在碧蒼山出事,林叔這小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阿寧啊,你下次可得好好注意了。”林叔看著薛寧,仔細打量一二。而薛寧也是識趣,就這么原地轉了轉,讓林叔能好好看清她。
“瘦了。這次來,林叔得親自下廚了,不胖個幾斤可不許走。”林叔一把手把薛寧拉向柜臺,想和她好好嘮嘮嗑。顧存劍看著薛寧過去,本想一把手拉住她的,可是想了想卻還是收回來手。這時,林叔仿佛察覺到了這人的存在,有些疑惑,不知是客人還是何人。
“這位是?”
“林叔,這是我師弟,顧存劍。”薛寧轉頭看向顧存劍,示意他上前來,“阿顧,這是我林叔,萬寶閣的掌柜。林叔在萬寶閣可有些年頭了,偷偷告訴你,從蘇羨還未出生,林叔就在這里了,想來也有好些年了吧。”
“林叔,好,我是碧蒼水清峰新入門的弟子顧存劍。”顧存劍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樣子倒也是乖巧,林叔有些滿意地點了點頭,算是暫時認可了。
“阿寧,你知道你走了以后,我可是茶不思飯不想,生怕你再出點什么事,像兩年前一樣,你知道那一夜,你是真的嚇壞林叔了。然后,你又不在萬寶閣多待會,只是幾日功夫,傷都沒養好,又回了碧蒼。雖是有信來往,可是林叔這心還是七上八下的,如今見你安然無恙,這才放心了。”林叔絮絮叨叨地開始說,薛寧其實真的很不想聽,但是又怕傷了林叔的心,只好一副乖巧模樣聽著。
“還有,這幾日萬寶閣會舉辦萬寶會,少主早些時候便等著了,特意備下了東西,都是你愛吃的,就等著你這個小饞貓了。你要拿什么東西,給你林叔說,林叔都給了準備了,畢竟肥水可不能流入外人田。”林叔刮了刮薛寧的鼻尖,看著薛寧眼中的喜悅,一臉和藹地笑著。
“我知道了,林叔,多謝了。我先去尋了蘇羨,晚些時候再過來看你。”
“好,就依你。我今日還得守著鋪子,沒法陪你前去,明日我設法托人掌管,我就在蘇園好好陪我的小饞貓。”林叔對薛寧從來就沒有什么辦法,對她太過寵溺,有時候連蘇羨都看不下去了。
“那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薛寧沖他笑著,言笑晏晏,蹦蹦跳跳地走了,看樣子是真開心。可是顧存劍卻還是那副恭敬的模樣,像一只乖巧伶俐的小貓,慢慢走著,跟在薛寧身后。
待他們走后,林叔看著顧存劍陷入了沉思,看著那副有些熟悉的模樣,像是抓住了什么苗頭,可又像是什么都沒抓住,有些懊惱。林叔想了想,便決定拋在腦后,懶得費心思去思考。至于這純陽山的兩人,看樣子此番是定是結下仇怨了。不過這葉君鴻有意放縱她的師妹行此行徑,看來這純陽山日后的天要變了。不過,這與他萬寶閣有何瓜葛呢,既然葉君鴻想做戲,他只做了順水人情,反正他這師妹確實也該好好教訓了。
薛寧同顧存劍走著,穿過那古樸陳舊的萬寶閣,便進入了一條長廊。這長廊怕也是有些年頭了,漆皮斑駁,朱紅暗沉,走在青石鋪成的地板上,吱呀作響。
“安寧,這萬寶閣不應是極其繁華,富麗堂皇,怎會如此簡樸?”
“這要從蘇家的先祖談起了。當年蘇家不過是無方城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商賈之家,經營著一方小鋪面。后來,蘇家出了一位不世天才,他倒是一個有大氣運之人,雖未拜倒在任何人門下,但一路修仙,從一介散修登上仙梯。你可知那人是因何緣故要修仙嗎?提示一句,這同外界的傳說不同,那位先祖的資質平平,不是他不愿意入修仙門派,而是他沒入那些門派的眼,他的資質比那些凡人強不了多少,普通人一個。沒有背景,沒有資質,哪個門派會要?”薛寧回頭看向顧存劍,笑盈盈地看著她,她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嗯……若是普通商賈之家,大抵也是會想一輩子平安喜樂,不會愿意修仙這種渺遠的事。若是沒猜錯,他有什么不得不修仙的理由,可是蘇家,亦或是為了情?”顧存劍有些不確定地看著薛寧,薛寧倒是沒什么變化,只是靜靜地走著。
“差不多了。當年一個修仙世家相中了蘇家的地方,沒辦法,蘇家只得如此拱手相送,因為蘇家因此差點沒落……所以,蘇家先祖決意修仙,一個天道庇佑的大氣運者應運而生。蘇家得勢后,那個家族徹底化為烏有。蘇家先祖為了讓蘇家后人時刻謹記,方下令,蘇家萬寶閣一如往昔,不得變動,為了就是不忘初心。”
薛寧有些贊許地看著顧存劍,不得不說,顧存劍真的是極其聰慧,一點就通。這段歷史,還是托蘇羨才知曉的。因為,小說是小說,小說里只是一筆帶過的東西,在這里全都補全了,這個世界是虛構的,也是獨立的。
顧存劍看著薛寧這樣看著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笑著。
穿過長廊,越往深入,一陣氤氳,霧氣蒙蒙,叫人不識方向。那白如稠湯的霧氣,迷了眼睛,顧存劍用手揮動著霧氣,希望散開些,可這霧氣似乎凝結在此,不肯四散。顧存劍有些慌了,他看著薛寧,薛寧一臉意料之中的模樣,淡定自若。
薛寧拉住了顧存劍揮動的手,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亂動。顧存劍這些年一個人獨來獨往,可他最怕的是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像望不到邊際的黑暗。面對著如湯似的白霧,他有些慌了,他開始不辯方向,不知道何處是歸途。其實,顧存劍的心很冷,很堅定,但他的心也是很孤單,很脆弱,不堪一擊。
薛寧拉著顧存劍的手,給了他安慰,因為這世界最了解顧存劍的不是他自己,而是薛寧。顧存劍的悲劇都是她一念之差,所以她緊緊握住了他的手,道:“別怕,我在。”
“安寧……這是幻陣?”顧存劍的聲音有些顫抖,但還是強打起精神,裝作無事。可他的手心出了汗,身體明顯顫抖,仿佛溺水的人攥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不放薛寧的手。
“幻陣?這可是迷陣來著。”薛寧感覺自己出了錯,仿佛算漏了什么東西,她以為顧存劍害怕是因為迷陣不辯方向,是因為害怕自己找不到薛寧了,可若是幻陣,這蘇羨怕是有些問題了。
薛寧的眼睛冷了下去,臉上的笑容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狠辣毒絕的眼神,想必是那人來了。薛寧想著,蘇羨這些年的日子真真是過得舒服極了,都不考慮她的意見了,擅自做主,真是自以為是。
“蘇大公子,游戲玩夠了沒?這游戲不好玩。”薛寧的聲音有些陰陽怪氣的,聲音很是不友善。
顧存劍抬眼看向薛寧,薛寧在她面前一直都是笑著的,他沒能想到她也有這般時候,說話如此尖銳,讓人聽了很是不舒服。他也許忘了,她本就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一個在碧蒼那些年來算計的人,怎會如此和善?
顧存劍聽著迷陣那幾個字,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心里飛快地算計著,若是沒猜錯,這個幻陣是專門為了他而設的,這可是有趣的緊。顧存劍心里揣度了片刻,心中涌上一股暖流,他知道薛寧與蘇羨的關系非同一般,可是薛寧知曉這幻陣之事是專門為他設立,這副模樣,看來心中在意他勝過蘇羨之間多年情誼。
薛寧根本沒有想到這一層,也沒能看見顧存劍眼中暖色,她只是想著這蘇羨居然擅作主張,居然把那人放了進來。薛寧雖然這般想著,心底里卻還在期許那人沒來,心中甚是不安。
“安寧,這幻陣有些怪異……”顧存劍欲言又止。
“哪怪異了?”薛寧此時根本沒有心思回復他,只是冷冷說著,之前佯裝的溫柔模樣此時都化為了泡影,可是顧存劍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薛寧真的生氣了,終究還是個少年,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會難過,會生氣的人,這一刻他發現原來薛寧也是一個普通人,總感覺距離拉近了些。
“魔氣。”
薛寧本來心中還懷有一絲期許,現在全都化為灰燼,看來那個人真的來了。薛寧此時有些亂,她不知道如何面對他。薛寧并沒有追問顧存劍是為何知曉魔氣的,只是閉上了眼睛,讓自己放松片刻。
“蘇大公子,你的游戲,我不玩了。”薛寧睜開了眼,眼神很冷,很冷。
蘇羨仿佛也是察覺到了,終于出聲答道:“安寧,你這些年脾氣可是越發暴躁了。”
蘇羨的聲音是淡淡的,很是空靈,也很是好聽,像一首樂府,婉約。可是薛寧根本沒心思想這些,只是上揚嘴角,自嘲地笑著。
“我這些年脾氣暴躁……蘇羨,本來我今日心情甚是不錯,可是,你今日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生氣了,那可就難辦呢?”蘇羨佯裝思考,可是,薛寧知道,這蘇羨就是一個瘋子,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鬼知道他這時候在想什么,絕非好事。
迷霧漸漸消散,幻陣漸漸褪去,蘇園終于露出來它本來的面目。
這蘇園與這萬寶閣本是一段長廊相隔,可這長廊卻并非是如此輕易過的了的。這長廊上,陣法相間,暗器疊出,縱然能過的了這些,后面的迷霧可并非這么簡單的,這迷霧本是毒霧,這毒霧可是蘇家先祖特意尋來的,連魔族的毒醫來了都難解,不過這毒霧若非緊急,是絕不輕易示人的,這秘方也只有蘇家家主方才所有。
曾經的毒醫來了無方城三番兩次就是為了尋這毒霧,想來尋找其中,可是吃了閉門羹好幾年,方才作罷,可見這毒霧的非凡。
薛寧見這霧氣消散,遠處樓臺煙雨,樓閣沉沉,富麗堂皇,雕梁畫棟。霧氣蒙蒙,仿佛仙境一般。可是薛寧并不是很在意這些,只是徑直走去,頗有些慍色,而顧存劍只好跟著她,大步走著。
多少樓臺煙雨中,多少繁華綺麗中,蘇園依舊如此,給人古樸雅致,卻又不落俗套,不入簡陋,還帶著些許華麗之感,瓊樓玉宇。
長廊盡頭便是一方亭子,六角亭子,方方正正,立于湖上,湖面煙霧朦朧,芙蕖花開,給人一絲清新淡雅,心曠神怡,真是碧瓦朱檐,瓊樓金闕。
可是,薛寧根本沒什么心思看著這里,她在蘇園里待了好些時候,對于這里并沒有什么新鮮感,雖然很美,但是激不起薛寧絲毫波動。
蘇羨便坐在亭中,一襲白衣,長發如墨,明眸皓齒,長身而立。蘇羨本就是一個貴家子弟,一股子文人墨客的儒雅之氣撲面而來,人有些高大,但是白凈的他卻顯得有些瘦弱,一股子病態,但這并不會影響他的氣質,能撥動心弦的儒雅。
“怎的,生氣了?”蘇羨的聲音淡淡的,有些憂傷,再加上這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倒顯得他有些可憐,仿佛錯處全在薛寧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