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帶你出去,你在這關了幾千年,一定很想知道外面的變化吧。”紅蓮最后再看了小魚兒一眼,轉身面對著月靈。
月靈身子一震,臉上瞬間現出無比震驚的表情。她瞪著眼睛,張開嘴,嘴唇微微發抖,死死的盯著紅蓮,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什……么?幾千年?”問完眼角就流下了淚水。
紅蓮眨了下眼睛,臉上瞬間一片肅然。她想到了,月靈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這里待了多久,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遠比無極海中更殘酷吧,沒有白天黑夜,不知道時間,多殘忍的地方,血牙大哥當初怎么會把她關在這里。也對,他本身就是一個冷酷的人,他那無極島上空無一物,但他卻能在上面待上千萬年。唉,希望她能夠承受住即將面對的吧。
紅蓮把月靈帶到地面上時,月靈的眼角還有淚水正往外流。突如其來的陽光刺得她的眼睛劇痛無比,怎么也睜不開眼睛。在嘗試著適應時,她想到了這就是陽光,因為照在身上暖暖的。
良久過后,月靈終于睜開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地面,地面上有陽光,金燦燦的陽光,是熟悉的顏色。地面很平,不是泥土,不是巖石,是她從來沒見過的。她的內心開始刮起風暴,緩緩的抬起頭,望向前方。
這一刻,月靈如同忘了自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甚至連腳下的這個東西也變得虛無。她站在一棟高樓的樓頂,一眼望去看到的是高低不一的,密密麻麻的奇怪建筑物。她雖然是第一次見到這些建筑物,但卻猜到了是房子。有的房子很高,有的很矮,大多數房子里面有很多人。房子的下面,是比蜘蛛網還要密集混亂的道路,每一條路上都有各種各樣的東西在奔跑,這些東西里面有人,它們或快或慢,東奔西竄,看上去雖然像螞蟻,但卻比螞蟻混亂得多。耳朵里聽到的是嘈雜的聲音,有風聲,有各種各樣的奇怪聲音,沒有風吹竹葉的沙沙聲,沒有鳥兒的歌聲。空氣中沒有花香和草木的清香,有的是奇怪難聞的氣味……
“變了,什么都變了……家……月牙村……”月靈在心中呼喊,她很害怕,害怕家鄉也變成了眼前這樣。她轉身,兩步走到紅蓮面前,抓住紅蓮的手臂,急切的說:“快,帶我回家,回月牙村。”
紅蓮心想你可以用神識去找啊,但她也看得出來,月靈現在無比的激動,有些失控。于是她展開神識,尋找那個曾經逗留過一段時間的地方。月牙村所在之處地勢險峻,位置又偏僻,所以現代文明還沒有將它變得面目全非,紅蓮很快就找到了它。她一個念頭閃過,兩人就直接來到了山谷入口處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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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月牙湖中流出來的溪水仍和以前一樣,同谷口外的河水匯合,浩浩蕩蕩的向下游流去。大河也沒有變,只是在靠近廣平村這一邊的河岸上變成了一條寬闊的公路。公路上不時有車開過,它們駛入廣平村,駛出廣平村。而曾經和諧安寧的廣平村已全然不在,變成了一個小鎮,小鎮上全是現代建筑,到處都是商店旅館飯店,游人絡繹不絕。曾經的跳蹬橋還在,但它已經滿足不了日益增多的游客,于是在其上游不遠處架起了一座大拱橋,一頭連接河這邊的公路,一頭連接在山谷的一側。在橋盡頭,也就是山谷入口處,不知何時已修起了一塊平地,上面有休息的座椅,有賣門票的崗亭。而崗亭的旁邊有一塊造型頗俊美的大石頭,石頭上刻著幾個紅色的大字:長溪溝國家森林公園。石頭旁還豎著一塊牌子,上面標示著此處是國家五A級景區。
從廣平村,再到山谷的入口,這幾個畫面就已經讓月靈震驚不已,心越來越緊,越來越冰涼。因為紅蓮刻意使兩人隱了身,所以下面的游客并沒有看見她們。月靈緩緩的向山谷入口飛去,飛過門票亭,沿著谷中的景觀道向里面飛去。
谷中的景觀道是沿著山谷的一側修建的,可能是為了方便,或者要與環境相整合,整個步道全都是用刷了漆的木頭搭建而成。步道像一條不規則的長蛇,在崎嶇險峻的谷中爬向前方,或跨過兩塊巨石,或吊在筆直的山壁上,或從一塊巨石下穿過……單是看著就讓月靈覺得不可思議,更別說怎么修建出來的。
步道木板上的漆已經脫得差不多了,顯然已經有些年月,那么月牙村又會是什么樣子。月靈歸心似箭,加快了速度,焦急的神態與步道上面悠然自得的游客大相徑庭。
山谷綿延數十里,而那些游客卻像散步一樣,絲毫不擔心走不出去。原來,在谷中每隔十來里就有一些小客棧,這些客棧同樣是用木板搭建而成,坐落在地勢稍平坦的山腳下,溪流邊。與這些客棧配套的當然有農家樂,供應著活雞活鴨生態魚烤全羊等等,客人倒也不少。月靈見到這些也只是一掃而過,在心中多了一分驚訝而已,她并不知道這些意味著什么,她只想知道家鄉變成什么樣了。然而近鄉情更怯,她雖然很著急,想要盡快見到家鄉,但又害怕,害怕見到一個面目全非的月牙村,又或者是,家鄉已經不在了。所以到后面,當她進入到了熟悉的地段時,她放慢了速度,內心越來越惶恐。
也不知飛了多久,也不知腦海里浮現過多種可能,也不知做了多少的心理準備,當月靈終于看到家鄉時,收緊的心突然放松了。“沒有變,沒有變……”她在心中吶喊。
山谷中的開闊之地上,除了多出來的步道和一些水泥平地之外,一切和原來沒多大變化。月牙湖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湖中的水依然清澈,只是沒以前那么多的魚兒了。湖邊的大石頭仍堅定不移的睡在那里,幾千年的風雨也沒能動搖它,只是它的身體一側被刻上了幾個鮮紅的大字:觀月石。
月牙村是變化最小的,村里的房屋雖然沒有經受住千年風雨的吹打,早已變得破敗不堪,但在月靈眼中卻沒什么變化,它們只是變得破舊了而已。有些房屋經過了簡單的修繕加固,但并沒有對其原貌有太大的影響,可見那些修建此景區的人也是用了心思的。
為了方便觀賞,以及保護好這些古建筑,村中,屋外,屋內,到處都劃定了觀賞區,到處都掛著禁止觸摸的提示,還有大量的工作人員在負責維護秩序。現場的游客也都很守規矩,沒有大聲喧嘩,都保持著安靜,用心的觀賞,拍照,瀏覽古董的說明,傾聽解說員的講解。
看到這些,月靈的眼角一直都掛著淚水,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傷心還是高興,傷心歲月變遷,高興故鄉依存。
從村口到村盡頭自己的家,這一段路本不長,加上又在天上飛著,所以月靈本可以一眼就看到自己家的,可她始終沒有抬眼向前望去,而是慢慢的,仔細的看著腳下路過的一切。最后,當她終于停在了自己家的院子前時,她等了一個漫長的瞬間,然后才抬眼望去。
寧靜的院落,破舊的房屋,木門已斑駁,石板上已長滿了青苔,兩家人共用的石磨盤已經被風吹雨打得無法再用,每一個角落里都長著嫩綠的青草。屋后的竹叢太過茂盛,有幾株被壓彎了腰,竹梢搭在了搖搖欲墜的屋頂上……
有風吹過,是熟悉的風。還有鳥叫,嘰嘰喳喳的,清脆悅耳。輕風與鳥鳴,將月靈拉回了幾千年前,讓她想起了年少的時光。父母,哥哥,嫂子,仙兒,嚴媽,大黑大黃。每一天,每一個早晨或傍晚,每一句歡聲笑語……
這一刻,她是幸福的,她忘了身在何處,夢回時光深處。此時此刻,如果她看到了自己臉上的表情,她一定會選擇永遠不要醒來。可她看不到,即便看到了,這個世界也不會對她溫柔相待。
“嘿嘿,媽媽,快拍。”一個小男孩響亮的聲音打破了院子里的寧靜,把月靈從回憶里拉了回來。月靈花了好一陣才緩過來,然后低頭向下看去。只見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不知何時從院子外圍著的木柵欄間鉆進了院子里,正被站在木柵欄外的父母拍照。這里游客罕至,連工作人員都沒有,而這一家人卻玩得十分盡興。院子外圍著的木柵欄想來是景區管理人員安裝的,但現在已經被游客弄出了一個大缺口。月靈心情不好,不想看到這些嘈雜的外人,于是用神識覆蓋他們,給他們灌輸思想,要他們離開。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這一家三口就主動離開了,而且走得開開心心的,若無其事。
待那一家人離開后,月靈想進屋去看看,看看家里的樣子,看看自己的房間。她想一個人去做這些事,于是轉身面向紅蓮。在開口的時候,她突然想起自己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于是帶著歉意的問道:“好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紅蓮怔了一下,她還是第一次被人這么叫,感覺有點好笑。于是就笑著回答:“我叫紅蓮。”
月靈輕輕點了點頭,接著說:“蓮妹妹,我想,想單獨待一會兒。”
紅蓮轉頭看了一下下面的院落,對月靈的想法了然于胸,點頭答應道:“嗯,那我先回去,有什么事直接找我。”
月靈感激的微笑了一下,忽又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怎么找?于是茫然的看著她。
紅蓮看出了月靈的疑惑,說:“到時你只需要在心中叫我就行了,我自會知曉。”說完,她就緩緩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