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突然是一陣紛亂的嘈雜聲,尹依依轉眼看了李淵一眼,發現李淵對門外的紛擾充耳未聞,只得低聲道:“皇上,依依這就出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p> 李淵眼皮也沒抬,微微頷首,繼續閉目養神。
尹依依疾步走到門口,打開屋門,才發現院子里不知何時已經站滿了人,環繞在中間的竟然是蕭皇后。
蕭皇后迎著風巍然屹立,被一眾帶刀將士團團圍住,寸步難行。
堂堂大唐皇后何時受過這等屈辱,蕭皇后臉色鐵青,怒聲呵斥道:“好一群大膽的奴才,如今我只是要見皇上一面,卻還要經過你們的允許,這是要反么!”
秦叔寶與一眾將士垂首朗聲應道:“小的不敢,請皇后娘娘息怒!”
蕭皇后冷笑數聲,怒聲道:“好一個不敢!你們不是已經在做了嗎!無恥之徒,都給本宮讓開!”
蕭皇后言罷,大步向前邁一步,眾圍攏的將士卻紛紛不約而同拔刀相向,絲毫不肯退縮。
蕭皇后也沒有想到會是這種結局,抬眼望了一眼與自己遙遙相對的尹依依,眉心一動,將眼底的一絲慌亂迅速收拾起來,厲聲道:“你們這些奴才,如今卻只知有秦王,不知有皇上,速去通傳秦王前來見本宮!”
只見一眾將士置若罔聞,尹依依暗自搖頭,心道:蕭皇后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如今這種境況,分明是眾將易主,而她,居然還敢拿權勢地位來要挾壓制眾人。真是可悲又可笑!要知道,當朝天子此刻正被軟禁在這座囚籠般的屋中,難以重見天日。蕭皇后如今一鬧,豈不是雪上加霜,向宮中所有人昭示皇權已然易主,枉費了李淵忍辱負重的苦心,使事情失去了任何可能的轉機。
蕭皇后眼角的余光似是看到了正在搖頭的尹依依,臉色愈加難看,尹依依一臉惋惜在她看來儼然成了譏諷。蕭皇后再次出聲道:“還不快去通傳秦王!”
秦叔寶上前一步,應道:“啟稟皇后娘娘,親王殿下早已下令,若是皇后娘娘到訪,先請回,改日他將親自登門請安?!?p> 聞得此言,蕭皇后臉上最后一點血色盡失,踉蹌著后退兩步,終是無力跌坐在地。
尹依依見此情景,慌忙欲上前扶起蕭皇后,卻被守在門口的尉遲恭一把攔住,低聲道:“小姐還是請回吧,我等自會安排人護送皇后娘娘回宮?!?p> 尹依依深深看了蕭皇后一眼,點點頭,應聲道:“如此甚好,有勞了!”
尉遲恭顯然是沒有料到尹依依會如此客氣,一愣神,忍不住抬頭看了尹依依一眼,隨即將目光瞥向地面,回道:“這是我等份內之事,小姐不用客氣!”
尹依依微微一笑,轉身回到屋內,關上了屋門。
這廂,秦叔寶正在指使幾位宮女將蕭皇后攙扶起來,蕭皇后徑自望著尹依依合上的屋門,臉上滿是悲戚。
秦叔寶見狀,上前一步,屈身道:“小的恭送皇后娘娘回宮!”
蕭皇后依然不肯移步,秦叔寶再次朗聲道:“皇后娘娘,請!”
聽著秦叔寶不容反駁的相送,蕭皇后終是垂下眼簾,不再作垂死掙扎,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挪向遠方,背影在陽光下被拉得悠長,看起來無比寂寞。
尹依依透過門縫目送著蕭皇后遠去的身影,心中竟是無比感慨,昔日那位盛氣凌人的夫人,如今卻被親生兒子逼到了墻角,這偌大的皇宮之中,連親情都如此不可靠,試問還可以相信什么!直到蕭皇后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尹依依才關牢屋門,轉身回到屋內。
李淵依舊是垂首閉目,從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看著李淵并不想被打擾的姿態,尹依依正欲轉身離開。卻聽見李淵悠悠開口道:“皇后可是回去了?”
尹依依怕李淵知曉真相感傷,于是輕聲應道:“皇后娘娘不敢打擾皇上歇息,已經先行回去了。”
李淵并不睜眼,只是點了點頭,低嘆了一口氣,道:“父慈子孝,母慈子德,如今弄成這般田地,試問做父母的又怎能推卸責任!”
尹依依一怔,隨即悟出李淵話中含義,應道:“皇上無需過多自責,天要下雨,卻是人力所不能及的。”
李淵一愣,似是在細細品味尹依依的話,卻聽見門外傳來敲門聲。
尹依依疾步走到門口,開門一看,原來是尉遲恭,身后還跟著一個小太監。
尹依依柔聲問道:“尉遲大人,可是有事?”
尉遲恭垂頭應道:“小姐,御膳房將皇上的午膳送來了,勞煩小姐侍奉皇上用膳?!?p> 尹依依接過太監手中的籃子,點頭應道:“尉遲大人請放心,依依定會勸慰皇上,讓皇上盡量寬心。”眼見四下無人注意,尹依依壓低聲音,輕聲懇求道,“大人,若是可以,請行個方便,告訴王爺依依想見他?!?p> 尉遲恭臉色微變,卻是屈身抱拳道:“小姐交代的事,我定然放在心上?!?p> 尹依依柔聲笑道:“有勞大人了!”
在尉遲恭眼神復雜的注視下,尹依依款款走進屋內,關上屋門,亦隔斷了所有探究的視線。
尹依依吩咐幾位宮女將膳食一一擺上,來到李淵身旁,輕聲喚道:“皇上,該用午膳了。”李淵猶自發呆,對尹依依的話沒有任何反應,直到尹依依提高嗓音再喚數聲,李淵才驚覺,起身隨著尹依依移步桌前。
舉起手中的筷子,李淵長嘆一聲,卻又將筷子放下,似乎并不打算進食。
尹依依見狀,輕聲道:“皇上,這些都是您愛吃的菜式,多少用點吧?!?p> 李淵搖搖頭,沉聲道:“朕今兒實在沒有胃口,你們將這些膳食分了吧。”
尹依依看著李淵一臉的疲憊和感傷,不忍再勸,只得隨他去了。只見李淵走到桌前,拾起桌上一本卷冊,翻看起來,只是翻來覆去都是那幾頁,心思完全不在書上,渾身散發著無窮的落寞。
尹依依心底一聲長嘆,看著屋外明媚的陽光,仿佛看到自己變成了斷翅小鳥,不管如何掙扎也無法逃出這座華麗的牢籠,心底也不禁跟著感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