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小乙醒來的時候,頭還有些發蒙。記憶中的上一幕還停留在帶著思思從后院翻墻,自己翻下去的剎那頭腦充血,一陣暈眩下昏倒在地,之后便什么都記不起來了。
好像還有,少年說他叫……尉然?明明是第一次聽到的名字,為何有幾分似曾相識之感。
“小姐,你醒了?”小乙睜開眼,看到思思正跪坐在床邊舉著茶盞侍奉著。
“噯?你……”稱呼的變化讓小乙有些窘迫,而思思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繼續說道:
“昨夜小姐因為毒性發作暈了過去,思思不才,調試了幾味藥物,還望小姐按時服下。”
小乙接過思思手中的茶杯,喝了幾口藥水,正準備起身下床,卻被思思攔住了。
“怎么了?”
“小姐病體初愈,還望靜養。”
項小乙沒多理會,執意起身叫道:“小如,幫我更衣。”
“小如?”
叫了兩聲沒有回音,小乙才意識到了問題。披了件外衣就沖出了門,思思也不再攔她,緊跟其后。
越往項府后院走,越聽到一番嘈雜的聲音。隱忍的嗚咽,大聲的責罵,還有鞭子打在肉上的響混雜一起。小乙加快了步伐,看到明風和暗風跪在后院的石板路上,衣袖早已被打得破敗不堪,身上和膝蓋處處是血痕。小如已經體力不支地暈倒在地上,嘴角還掛著鮮血。看到小乙突然沖了過來,正在鞭打明風和暗風的仆役不禁一愣。
項夫人的聲音像刺一樣穿透整個庭院,眼皮都沒抬一下,帶著幾分不耐煩地說,
“別停啊,接著給我打。”
“住手!咳咳。”項小乙立馬跑到他們面前攔住手持棍棒的家仆:
“母親,你這是做什么?”
項夫人的眼神從上到下輕蔑地掃視了她一遍。
“竟這么快就恢復了身子?身為項府千金,半夜私自溜出府,女扮男裝去了醉香樓那種地方,還買回了這么個風塵女子。”她瞪了思思一眼,仿佛看了一個很骯臟的東西似的又迅速別開臉繼續說道:“就算這個醉香樓的女人可以解毒,也有辱項府顏面。”
“夫,夫人。”明風撐著虛弱的身子,用盡力氣說道:“都是下人看管不力,你,你別怪小姐……”
小乙輕扶起已經暈死過去的小如,用衣袖為她擦去臉頰上濺上的血跡,兩眼噙淚:
“母親,我一人的錯,我一人擔,請不要連累他們。你要是氣不過,就打我吧。”
“夫人別跟這些下人斤斤計較,千外別氣壞了身子。”項夫人的貼身侍女文鳳給項夫人扇了下扇子,說道:“還是回房歇息先吧,奴婢給您沏了一壺菊花茶消消火氣。”
項夫人冷哼一聲:“也是,大小姐主仆情深,我也不便再為難你們。該怎么處置,就等老爺下朝后再議吧。”說罷,她一甩衣袖揚長而去。
小乙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悲慟,哭了起來。從未想過自己的一時貪玩任性,惹來這么多人為她吃苦。
“對不起……”小乙喃喃道:“小如,明風,暗風,是我拖累了你們……”
自己從未想過私自出府被發現后,對他們帶來的后果是什么。
“小姐……不要……這么說……”暗風手握成了拳頭,聽到小乙的哭聲心里像針扎般難受。
“思思,你與我攜他們回庭院。管家,麻煩通傳一下大夫。”
“這……”王管家為難地立在一旁,不敢動彈。
“小姐,思思略懂醫術,可以為他們做簡單處理。”李思思在一旁說道。
“也好。”小乙嘆了口氣。不知為什么,總覺得項夫人對自己總是不甚友好,甚至可以說,充滿了敵意。
安排了小如、明風暗風休息后,小如心里像一團亂麻一樣。雖然還沒理清所有事由,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之后再也不能貿然出門了。
項文帛退朝回府后,項夫人便怒氣沖沖地前來告狀。如何家門不幸,大小姐不守女德去逛醉香樓,還買回一個風塵女子,有辱家風。
項文帛叫來項小乙和李思思問話。看到項小乙后氣不打一處來:“簡直胡鬧!你一個堂堂丞相府的千金,深夜出閣,成何體統!哎!”項文帛氣的聲音都抖了起來。
思思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地接道:“老爺、夫人錯怪了大小姐。小女雖身處醉香樓不便出閣,但接觸的有不少宮中的達官貴人,也就聽聞宮中壽宴投毒一事,想必大小姐冒著身敗名裂的風險深夜前往醉香樓正是尋得此事。”
“笑話!”項夫人尖細的聲音甩到了屋頂上:“尋解毒之人竟會尋到你身上?聽聞你也是醉香樓的花魁姑娘,昨夜擇項府是何居心?”
“夫人可知百面毒手尉暄?”
“自然。”
“實不相瞞,是尉公子的指示。”
“尉暄?”項夫人瞇起眼睛說道:“只聽聞他游走民間,擅長制毒,這次為何卷入宮中是非?”
“尉公子對奴婢有知遇之恩,之前得罪了不少達官貴人,聽聞此事后想借奴婢之手給出解藥示好免去殺身之禍罷了。奴婢雖身在醉香樓,可又何曾不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呢?“
”好一個飛上枝頭變鳳凰。”項文帛抿了口茶,不以為然地輕笑了一聲。“看你此番,是志在必得了。聽聞你為之傾調了幾味解藥,可有成效?”
“小女不才,雖未完全解毒,也去了八分毒性。慢慢調理上半月有望會痊愈。”
“事已至此,唯有給你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若你能為圣上呈上藥方,老夫便不再追究此事。”項文帛說道,又看向小乙,有幾分欲言又止。
項小乙急忙跪到地上說:“我,那個,女兒再也不敢了,女兒這幾日定老實待在閨房,任憑父親大人安排。”
“這樣甚好,我乏了,都散了吧。”項文帛說道便起身。
“我總覺得這個思思來路不明,居心不純。”項夫人邊攙扶項文帛著回房,邊說道。
“這個尉暄,不簡單。”項文帛說:“若非之傾昨日前往醉香樓,這個思思也不能借機入府為奴,以清白之身面見圣上。此計甚妙啊。我就順了他的意,這人以后必大有用處。”
“之傾深夜出府之事,仿佛不是一兩回了。而且,好像自病愈后,性情……”項夫人還沒說完便被項文帛打斷:
“夫人說的是,以后還要勞煩夫人多加管教之傾。”
“可是……”
“世道不似從前太平了。我能感受到外界的暗潮涌動。”項文帛說道:“城內也都是身份顯赫之人,之傾自不會結交到不三不四之人,我都有分寸。我們需要做的,是讓心頤牢牢抓住圣上的心。有湘文武的前車之鑒,圣上的庇佑是我們需要首要憂慮的事情。這個思思才貌出眾,明日,我會將她也送入宮中,讓她為我所用。有她和心頤左右配合侍奉,對我們也是極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