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并不在意自己略微邋遢的形象,也不責怪被父母嬌生慣養的過往。走得累了自然無話可說,最后只是重復地問蘇鏡什么時候吃晚飯。
“再走半小時吧,”蘇鏡回答她。
走到夕陽消失的時候,蘇鏡再一次佩服起趙逸靈來。那個少年可以不花一分錢走完那段路,而憑他口袋里的那些瓜子和花生,即使回得了家,也不知會狼狽到什么樣的地步。
說到底,蘇鏡的脾氣還是建立在金錢的基礎上的。
這個下午絕對讓陳文潔難忘,不免在洗完澡之后趴在床上對蘇鏡數落一番。她承包了兩人一天的開銷,雖然她不在意這些。
在蘇鏡眼中,整個房間都顛倒了,但是非依舊分明,他搖頭晃腦地應答這,假裝一個吃軟飯的男人的樣子。
這拙劣的演技被陳文潔識破,眼前這個走了一天還能堅持日常倒立練習的男生又怎么會是吃女人軟飯的人呢。
“快去洗澡吧,臭死了,”她罵道。
“多久了?”蘇鏡問。
“不造。”
這一天對蘇鏡來說也不是沒有好事發生,除了陳文潔趁他洗澡的時候自告奮勇地去樓下超市為他買了更換的內褲之外,還在他洗澡的時候接到了來自小霞的電話,那時她正在超市。
小霞從蘇鏡的電話中聽到一個女人說他去洗澡了,便打消了最后一絲幻想,這絲幻想是因高興而產生的。
這高興是因為刀疤不再讓她償還那5W塊錢,而是以銀行的利息。
華羽幫她還了那些錢并要回了借條和那些照片以及小視頻,小霞自然地感激這兩位救命恩人,但她又不會對女人產生幻想。
陳文潔聽說小霞是因為擔心蘇鏡而打個電話求平安,就如實地說出了現在的坐標以及處境,并著重強調了這一路蘇鏡對她的欺負。
電話那頭的小霞卻是欣慰地笑了,不管怎么樣,她今晚能睡一個好覺了。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第二次同床兩人不再覺得別扭,也不再數星星了。或是因為累到了極點讓兩人沾了床便雙雙深入了夢境中。
長假最后一天對于這兩個年輕人來說依舊是苦旅,與太陽耗了一整天時間總算在接近傍晚時回到了自己的窩,如難民一樣。
雖然這一天陳文潔有了心理準備,但回到家洗完澡倒在了床上后也沒人能叫醒她。蘇鏡換洗一番后恢復了活力,趕往了學校。
操場上,校隊有說有笑,見到蘇鏡后都圍了上來。
“鏡哥,你真是走回來的?”小丁大叫著。
“是啊,還有嫂子嗎?”小甲說。
蘇鏡一一回答,完了,又讓他們去洗澡。
“晚上我請吃飯,”他說。
眾人一歡而散,只留下小霞和另兩個女生。
在這三天里,小霞和小甲沒有辜負自己的職責,既帶領校隊訓練也拉了許多兩年級的學生進入。按照華羽的計劃,起步階段不要質而要量。
兩個女生與蘇鏡打過招呼后也離開了。等她倆遠去后,小霞又把事情與蘇鏡說了一遍,內容與她上午打電話給蘇鏡時說的一樣。
昨天傍晚小霞在訓練時接到了大學城姐姐的電話,說刀疤讓她按照銀行的利息還錢就可以了。
小霞馬上告訴了一旁正在監督訓練的華羽,華羽理所當然地陪她去茶樓與刀疤見了面,還了錢,拿回了借條和照片。
等這一切如夢般結束之后,小霞才打電話給了蘇鏡。
“沒說理由?”蘇鏡問。
“應該是你和華老師的緣故吧,”小霞說:“總不會是他們良心發現了吧?”
“就算你前男友回心轉意他們也不會良心發現的。”
“也是,”小霞露出了笑容又踮了踮腳尖,行為間充滿了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活潑。
“我把錢還給了小剛了,”小霞又說:“要欠就欠你的。”
“就是昨天還的那些錢吧?”
“嗯,是的。”
兩人邊聊邊走去了操場邊的器材室,華羽把蘇鏡的單肩包放在了那里。
蘇鏡對華羽一點都恨不起來,但又親近不能。即使嘴唇點到了她的臉頰,蘇鏡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放下手機,蘇鏡的情緒有些低落。華羽關了手機不知去向,此刻就是想請她吃頓飯也成了一種奢望。
小霞的那句話使他耿耿于懷,他是沾了華羽的光的。
蘇鏡覺得自己與大人的世界還離得好遠好遠,他的想法與行為又是那么可笑,那樣幼稚。
晚飯很熱鬧,兩桌人坐在一個包房內談天說地。大家都很給蘇鏡面子,忍著沒有抽煙。
男生們私自評選出了校花和級花,全然不顧三個女生的感受。
也有展望校隊未來的,也有調侃鏡哥和嫂子的。蘇鏡滿臉笑容不會介意他們的口舌之快,這場景又似曾相識,只是物是人非了。
大家敬了許多飲料,蘇鏡也喝了許多飲料,好在度數可以忽略不計讓他走路也不會飄。
一晚上他就保持著這個樣子,在行走了一天之后還能保持這個樣子。直到他去結賬的時候,在單肩包里摸出了那張加油站的發票后才稍稍變了樣子。
發票上寫著:“謝謝!”
這當然不是加油站員工寫的。現在,至少在“言而有信”這一點上,蘇鏡改變了“她不像一個人民教師”的想法。
曲終人散,蘇鏡提著打包的飯菜回到了出租屋。大廳內的燈沒亮,蘇鏡以為陳文潔還在睡覺,可卻從她房里傳出了隱隱地對白聲。
“文潔,”蘇鏡敲了敲門,打開后看到房間內只一臺電視亮著,陳文潔則靠著床頭,雙目無神,見了蘇鏡也沒有動靜。
“文潔,吃飯了。”
“吃什么?”
“打包了一些鱔絲,蝦,還有手撕包菜和牛排。”
“不要吃,沒胃口,太油膩。”
“那你要吃什么?”
“扣三絲。”
“什么?”
“扣三絲!”
“現在?”
“是的。”
“菜場都關門了我拿什么給你扣啊?”
“進口超市。”
蘇鏡嘆了口氣,不知道眼前這女孩為什么又突然發難,說:“我也好累啊,姐姐,扣三絲又不是燒蛋包飯。”
“我就要。”
“你愛吃不吃!”蘇鏡甩上了門,他確實很疲憊了,不僅身體上,更甚是心累。
小霞的事情解決了,但他在這件事中就像一個局外人一般毫無作用,若要強行加塞,那充其量只是一個小丑角色而已。
“我這么做到底是為了什么?”他想。
“你這么做到底是為了什么?”他又想。
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良久,蘇鏡擺脫了沙發,離開了出租屋。
扣三絲的基本材料是火腿肉,雞胸脯肉和冬筍,這些進口超市可能有,但是那個盛放食物的容器卻是絕不可能在那里買得到的。
容器是一個小酒盅的樣子,比清明冬至祭祖時的酒杯要大一些,在其底部有一個小孔幾乎能穿過一根牙簽。
在超市買到了食材,蘇鏡又去本幫菜館借小酒杯。
那個菜館的主廚聽了蘇鏡的來意之后甚是高興,大廚們也不忘調侃他一番。不過他們也提出了一個條件,就是讓蘇鏡當場把材料切成絲裝進酒杯之后,才能帶走。
蘇鏡從小跟著父親在十里八鄉燒酒水,什么紅白事他都經歷過,算是身經百戰了。扣三絲這道菜他做了不知多少遍,雖然都上不了臺面。究其原因,是因為刀工不夠好。
那時的蘇鏡還反問他父親燒給鄉下粗人吃的菜何必做得那么精致,結果又被他父親罵了一通,并罰他切了兩籮筐白蘿卜片。
在一群大人的圍觀中,蘇鏡按照父親教的步驟盡了他最大的努力,換來的卻是主廚的“還行”。
還行?算不算一種傲嬌的說法,蘇鏡心想,待會兒陳文潔吃了之后會不會也這么說。
最后,主廚又送了一些做湯的材料給他,并邀請他在雙休日來這邊幫忙做兼職,蘇鏡婉謝。
回到家,蘇鏡便開始蒸菜和燒湯。陳文潔依舊癱瘓在床上玩著手機。
“你餓不餓?”蘇鏡坐在床沿問。
陳文潔沒有說話,蘇鏡也不再問,而是坐在那里靜靜地等著。
終于等到了從陳文潔肚子里傳出的聲音。
“哦,哦,知道了,知道了,你要吃的清淡點是吧?”
蘇鏡把臉貼著陳文潔的腹部這樣自言自語著,被陳文潔一把推開:
“神經病,又不是有小寶寶了。”
“我在跟你肚子里的蛔蟲交流呀。”
“你惡不惡心!”
“好吧,你快起床活動一下,待會兒就吃飯了。”
最后,陳文潔還是老老實實地吃了那些油膩的菜。在蘇鏡把牙簽插進杯子底部的小孔然后把杯子掀起在水面露出一座完美的小山時,她也會高興地拍手。
對于這道扣三絲的評價,她只說:“還過得去。”
M記往北的4站路,現在對蔚楊來說已經能閉著眼睛走了。
有哪些拉面店,有哪些文具店,他都記得住。甚至在第3站,每晚八點半左右都會有一個漂亮小姐姐在那里下車或者下車后沒走幾步路,這他也會留意。
白鵲一連上了7天的早中班讓蔚楊感到心痛,他只能每晚去接她下班來慰勞她,或者在M記小坐一會兒,聽白鵲說說在工作中遇到的人事,以示同甘共苦。
“你來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