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夢凡對著男子叫了幾聲“師兄”,對方都無甚反應,她想要上前幾步,但行動實在不便,只好大聲道:“這位師兄……看守玲瓏坊的這位師兄,適才我明明是一時不察,被許興言偷襲才會出了玲瓏坊,想必這一切你都看得一清二楚,還請師兄為我作證!”
夢凡一邊說一邊觀察許興言的反應,只見他面上毫無驚慌之色,反而笑得更諷刺了,“夢凡師妹,你非但做錯了事毫無悔改之心,反而誣陷于我,實在是厚顏無恥!不過,你就不要再異想天開了,難道你以為子陽師兄會跟你同流合污,顛倒黑白不成?”
果然,李子陽只微微睜了下眼睛,眼光都不曾斜過來一下,淡淡道:“我什么都沒看到。”
夢凡心中了然,看來這人跟許興言真是一伙兒的!
其實夢凡這次倒是冤枉了人,她不知道,其他人卻是清楚的,這位看守玲瓏坊的李子陽在族中素有“活死人”之稱。
李子陽天生靈根不好,但悟性極佳,靠著自己的努力成功筑基,晉升為內(nèi)門弟子,本也有不錯的前程,誰知后來卻因一次意外傷了根基,導致修行之路無法再前進一步。自那以后,他便心灰意冷,領(lǐng)了玲瓏坊這個閑差混吃等死,整天兩耳不聞窗外事,哪怕有人在他面前被打死,他都能面不改色地繞路走開。夢凡想要這樣的人開口為她作證,顯然是不大可能的。
倒是圍觀的人,聽到夢凡的話,再一想到她和許興言之間的恩怨,大都心中明白了幾分,只是卻不肯就此放過夢凡,甚至更加變本加厲,愈加憤慨地指責起來。
“子陽師兄,得趕快通知戒律堂的人過來,一定要將這般手腳不干凈的人嚴加懲治才是!”羅靜寧挑眉道,周圍的人齊齊附和。
“你們敢!”李元寶人未至,聲先到,眾人扭頭看去,只見有兩人正迅速朝著這邊趕來,轉(zhuǎn)眼已至跟前,站在了夢凡旁邊,正是李元寶以及許量的大弟子許子孝。
他倆的出現(xiàn)無疑給了眾人些許震懾,周圍的議論和責備聲當即小了很多。
只是許興言卻并未收斂,反而笑得愈加痛快了,質(zhì)問道:“許夢凡偷取玲瓏坊內(nèi)貨品,已是人贓并獲,怎么,難道兩位師兄還想包庇她不成?”
李元寶內(nèi)心忿忿,恨不得上去將許興言暴揍一頓,深悔在云邊境時根本就不應該救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兒狼!不過幸好他還明白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幫夢凡洗清冤屈才是,否則夢凡以后在蒙行山上可就沒法抬起頭做人了!
他對著許子孝施禮道:“有勞師兄了。”
許子孝微微點頭,晲了許興言一眼,“你口口聲聲說夢凡師妹偷取了玲瓏坊的貨品,倒不知她到底偷了什么呢?”
許子孝已是筑基大圓滿的修為,又是許量的大弟子,在一干弟子中自是頗有威望,連許興言也收起了囂張,恭敬道:“師兄請看這一地的貨物,正是許夢凡偷摸著帶出來的,呵,她見識短淺,竟不知這坊中各物皆被下了禁制,于是便被這里的陣法給攔下了,唉……師兄,這種品行的人如何堪為我蒙行山的弟子?我們還是盡快將之移送戒律堂處置吧!”
李元寶氣得想上去掐死許興言,卻被許子孝按了回來,示意他稍安勿躁。
許子孝掃了眼灑落一地的貨品,嗤笑道:“種子、鋤具、舊書……不知興言師弟認為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加起來值多少塊靈石呢?”
許興言一噎,這些東西頂天也就十多塊靈石而已。
“哼!”許子孝陡然色變,“堂堂蒙行山玄字長老的親傳弟子,會缺這十多塊靈石的東西?你口口聲聲說夢凡師妹犯了偷盜之罪,難不成我?guī)熥鹁箍链约旱呐畠旱搅诉@等地步?又將同為量長老弟子的我們這些師兄師姐置于何地?難不成我們個個都刻薄吝嗇,逼得這小師妹連這么點兒東西都要用偷的不成?”
眾人一陣恍然,他們之前也是先入為主地被許興言的言之鑿鑿給引導了,再加上本就是看熱鬧的心態(tài),也就未曾細想,的確,許夢凡如今身為長老弟子,又怎么會缺這點兒靈石呢?看看地上那些東西,值得甘冒偷盜之罪嗎?只要不是個傻子,都不會如此犯蠢!
許興言臉色青白,咬牙硬撐道:“哼!這許夢凡本就是個凡人,就算驟然成了長老弟子,一步登天,也不見得就能改了那眼皮子淺的毛病!事實就在眼前,難不成師兄還想強行包庇她不成?若真是如此,只恐怕量長老的臉都要丟光了!”
這話說得大膽,先前還嘰嘰喳喳的眾人一下子鴉雀無聲,生怕禍從口出。
許子孝冷冷望著許興言,“看來言師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呀!既然如此,但愿師弟你能承受得起這件事的后果。”
說罷,許子孝右臂一揮,一張青光繚繞的符紙出現(xiàn)在他手中。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許子孝掐訣念咒,隨后將一股靈力注入符紙當中,再將之朝著許夢凡一擲,夢凡便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力量裹挾著退入了玲瓏坊內(nèi),須臾間,整張符紙化作一道青光,將她和玲瓏坊籠罩在內(nèi)。
夢凡還在怔愣中,卻只見周圍竟開始朦朧了起來,既而虛影重疊,恍似有兩個玲瓏坊重疊在了一起。
“這是……”
“這難道是……?”
“青光乍現(xiàn),返景溯流,該不會是過往云煙符?”
人群頓時一片嘩然,許興言,羅靜寧幾人驚訝過后更是臉色難看。朱魚兒盯著夢凡,眼神又嫉又恨!
傳說中的過往云煙符乃是遠古的一位大能為了緬懷逝去的故人所研制出來的,其制作方法復雜不說,對制符人的修為要求也甚高,而且還需要制符人在時間,空間方面有極高的造詣才行,因為條件過于苛刻,世間少有人能制成,其制作方法也因此早已失傳失傳。
而后經(jīng)過數(shù)代制符人的努力,終于仿制出了類似的符箓,但其效果卻不及真正的過往云煙符之萬一,且使用頗受限制。譬如只能還原事發(fā)地數(shù)個時辰內(nèi)的場景,且必須要有當事人作為媒介才行……
即便如此,仿制的過往云煙符制作起來也非常艱難,據(jù)說整個蒙行山也不不過只有十來張留存下來而已。大多數(shù)的人都只是在《符志》上面看過介紹,根本不曾親眼見過,如今有人猜測出來,著實令眾人都吃了一驚。
夢凡也是驚訝無比,這次的事固然棘手,但她絕沒想到許子孝竟會拿出如此珍貴之物替她洗刷新冤屈。
夢凡明白,盡管許子孝地位不低,這過往云煙符也應當不是他能隨意拿出來的,心中隱隱有了猜測,一時倒有些滋味莫名。
過往云煙符自是非同凡響,須臾間便將之前發(fā)生的事呈現(xiàn)得清清楚楚,果然是許興言使壞,在夢凡結(jié)賬前從背后打了她一掌,將她推出了玲瓏坊外。
眾目睽睽之下,許興言無從抵賴,羞惱不已,轉(zhuǎn)身便走。李元寶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他,嘲諷道:“怎么,現(xiàn)在想跑了?”
許興言硬著頭皮回道:“一場誤會而已,我也是不小心才撞到了夢凡師妹,既然如今事情已經(jīng)清楚,自然可以還夢凡師妹清白。”
李元寶都快被氣笑了,連許子孝這樣一向沉穩(wěn)的人都忍不住懟道:“師弟果真是好厚的臉皮!”
人群也變了風向,都紛紛對許興言的行為表示憤慨與不恥!羅靜寧和朱魚兒見勢不妙,早就離去。許興言見此時連一個幫他說話的人都沒有,心中更是怨懟。他強作鎮(zhèn)定道:“你們想怎么樣?”
李元寶懶得再跟他廢話,直接拽過李子陽用銅鏡解了夢凡身上的光鏈,又問夢凡想要怎么處置他。夢凡冷冷地看了許興言一眼,道“我記得在族規(guī)里陷害同門可是大罪,自然是要交給戒律堂處置的!”
一聽戒律堂,許興言再也無法保持淡定,大喝一聲:“你敢!”上次他師父許淑為保他不受皮肉之苦已經(jīng)付出了很大的代價,若這次他又被送進戒律堂,他不確定師父還是否會救他。
李元寶招呼了兩個人直接架起他就往戒律堂去,許興言終是抵不過對煉神鞭的恐懼,幾乎跪地求饒,一路上“師父,師姐,師兄”地亂叫,丑態(tài)百出的樣子吸引了不少人圍觀,此時他陷害夢凡的事情已經(jīng)在蒙行山漸漸傳開,有許多素來與他不睦的人專程趕來看他笑話,其幸災樂禍,落井下石之態(tài)自不必說。
夢凡等人直接找到許籌,將事情經(jīng)過講明,有一堆人作證,許興言的罪名自然很快被定下了,根據(jù)族規(guī),許興言應受一百煉神鞭。
夢凡道:“許興言身強體健,上次挨了一百煉神鞭也不過跟沒事兒一樣,依舊活蹦亂跳的,想來這次對他來說也不算什么吧?”說著,意有所指地看向許籌。
“可不是,上次我和我?guī)熜职ち硕蓿叶己镁孟虏粊泶材兀∵B我?guī)熜侄夹蒺B(yǎng)了好些天,我就罷了,難道這許興言比我莫源師兄還能受刑?”李元寶見機附和道。
莫源可是修煉《裂心訣》的人,每次修煉都要經(jīng)歷常人難以承受之痛,連他挨了二十煉神鞭都休養(yǎng)了好些天,許興言若真的挨了一百鞭,今日又怎么會生龍活虎地出現(xiàn)在這兒?擺明了戒律堂放水了。人群中登時議論紛紛,眼神中盡是明了。
許籌一向以公正嚴明自許,此時被人拆穿,已是惱羞成怒,對夢凡幾人愈加痛恨,但他也深知眾怒不可犯,只好強壓怒氣道:“你們不必多言,這件事,戒律堂自會秉公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