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這皇帝老兒——”離去路上,那魁梧男子笑著說道,只是話到一半便是見到素衣男子冷眼掃來,連忙改口道:“——這皇上想的還是挺周到的。”
“禍從口出,孫天,下不為例。”素衣男子淡淡回了一句,便是繼續往前走去。只是未曾走遠,一曲婉音悠悠飄來,生生勾起意猶未盡之心,素衣男子腳步驀地一頓,轉身看向那身側樓閣之上,那里隱約看得見一名素衣女子懷抱琵琶。
琴瑟之間,婉約躍然于音上,生動悠揚,卻兀自有一股凄涼壓著藏著忘著。
“此曲,好不凄婉!”素衣男子驀然開口,雙眼直直盯著那閣樓之上憑欄彈曲女子,一旁魁梧男子不懂琴瑟,站在一邊等待,也不作打擾。
曲畢,素衣男子眼里閃過一絲情緒,竟是對著那閣樓拍起手來,大喝一聲:“凄婉幽幽之調,可及亡魂歸家之念!”
“嗯?”閣樓之上彈曲女子卻是有所查聞,朝這邊看了來。
“但愿下次,還能再聽姑娘彈奏一曲!”素衣男子對著那女子,遙遙抱了抱拳,便是大笑一聲,轉身離了去。
“那二人?”閣樓之上,卻是紫衣女子走了過來,隨著她目光看去,微微蹙眉,似是有些不知所以然。
“他倒是懂我的曲意......”彈曲女子喃喃自語,遙望那二人背影緩緩消失。
“好了,我的憐妹妹。兩日后便是大宴,你我可得好好編排一番?!弊弦屡永鹚p手,笑道。
“全憑姐姐做主?!睆椙邮栈啬抗猓瑢χ弦屡樱荒樝采?。
再過五日便是中秋佳節,帝都大街小巷掛起各式紅燈籠,小販比之往常多了一番,喜慶氣氛處處可聞。往常過節,這琉璃島定是百般熱鬧、沿慧橋一路更是商販成群,彼此叫賣嬉游之人絡繹不絕,可是如今佳節急急來臨,這慧橋卻是越發冷清了,更是在慧橋每百米之處,一兩士兵分站兩側,生生將這慧橋給清了個空。
只因二日后,那一場琉璃大宴。
轉眼之間,二十四個時辰便是悄然逝去。如今的琉璃島上,分外緊張,原本四大館閣早已沒了營生,頭牌才人更是齊聚紫玉閣,編排舞蹈曲樂,不敢有絲毫怠慢。今日便是大宴之日,島上突地多出數百士兵,個個鐵甲,將這小小琉璃島圍了個水泄不通,館閣之外,街上偶有數隊士兵巡邏游走,姑娘們望之怯步,心倒是莫名懸了起來。
夜色慢慢降臨,大宴如期來臨。
驀地一聲炮響,驚遍琉璃島,隨即一隊騎兵急急趕來,為首之人一臉威嚴,騎至慧橋橋頭,傲然看去,只見不遠處,一隊人馬亦是匆匆趕來,為首之人赫然便是數日前于紫玉閣親傳詔令的馮副將。
“原來是黃都統!”那馮副將對著那騎兵為首之人拱手笑道,“想不到此次大宴護行,連皇宮內衛營都出動了?!?p> “圣令之下,你我都一樣?!蹦屈S姓都統卻是看也不看眼前男子,兀自說道:“奉太子口諭,半個時辰后,大宴舉行。”
“諾!”馮副將躬身領命,內心冷哼:這些個皇宮內衛,一個個趾高氣揚,區區都統,官銜與我一樣,卻硬要裝出高我一等。
“既如此,你等好生準備。”說完,那黃姓都統再不做停留,勒了勒韁繩,便是領著騎兵揚長而去。
“走!”馮副將暗罵一聲,亦是大手一揮,轉身離去。
半個時辰,終是在夜色茫茫中悄然而逝,琉璃大宴,如約而至。
慧橋橋頭,有數十士兵分站把守,此刻卻是齊齊朝慧橋對面看去,那鼓樂齊鳴,喜炮連發,將這泛湖夜空生生照亮,更是引得泛湖四周百姓紛紛駐足觀望,一時指指點點,泛湖周邊皆是站滿了人。
慧橋對面,一隊騎兵齊齊而來,馬蹄重重踏在橋上,引得橋身微微震動。此刻,琉璃島上早已一切就緒,那馮副將早早來到橋頭,望著那轟轟而來的車馬,一臉恭敬,此時,島內方向卻是有數匹黑馬驟臨,那馮副將聞聲望去,卻是連忙上前,對著為首騎馬之人躬身道:“恭迎掌軍大人!”
“嗯。”那為首之人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便是朝慧橋對面看去,此時慧橋之上,一支浩大車馬已然慢慢駛來?!榜T副將速速去紫玉閣督促準備!其余三位副將隨我迎駕!”那為首之人見狀,便是急急下令道。
“諾!”馮副將聽令,內心頓感失望,接令后一聲不響,便是轉身上馬急急離去,此舉卻是引得其余三位副將相視一笑,眼里盡是嘲諷之色。
慧橋不長,雖有九拱,但也是相互鄰近,此刻那車馬離慧橋橋頭已然不足百米。那為首掌軍更是直接下馬,抱拳躬身相迎,身后三位副將隨即效仿,身側數百士兵分站兩側,亦是微微躬身相迎。
“前面可是河西大營掌軍尚將軍?”驀地一聲吶喊傳來,那為首掌軍直起身子,卻是瞧見身前數丈之外,一匹赤色寶馬赫然而立,馬上之人一身銀甲,頭戴虎型金盔,一把七尺長槍橫臥馬前,此刻問話的便是此人。
“在下不才,正是掌軍尚倫!”那為首掌軍如實答上,上下打量身前之人卻是一臉陌生,不禁問道:“敢問將軍是?”
“柳遠?!蹦倾y甲金盔男子漠然答道。
“內衛營掌軍將軍槍王柳遠?”那尚倫聽聞卻是倒吸口氣,傳聞此人武藝精絕,練得一身好槍法,更是開國功臣之后,平常時日,足不出皇宮,故宮外之人才不得真容,此刻相見,更覺眼前銀甲男子持槍之勢,橫掃而來不能抵擋。
“太子殿下口諭:你等不必在此候駕,都去紫玉閣準備吧?!边€是冰冷的言語,那柳遠說完,便是看向那一臉驚色的尚倫。
“諾!”那尚倫本就不是武將出身,而是靠著皇親身份,才混至河西掌軍之職,平常哪見過真正虎門龍將,此刻又見他銳目掃來,內心不自覺一陣顫栗,連忙起身,率眾急急退去。
“出發!”見那些人等漸漸退去,柳遠收起長槍,大手一揮,便是兀自前面帶頭,慢慢騎去,在其身后,一隊黑馬騎兵緊緊跟上。而離此隊騎兵身后不遠處,有三輛偌大車馬緩緩行駛,通身雪色,在這茫茫夜色中格外顯眼,此刻在最中間一輛馬車之內,卻是盤膝坐著兩名男子。
一人粗獷怒相,一人劍眉星眼。赫然便是二日前,紫玉閣門前與守衛士兵起爭執的那二人。
三輛雪色馬車一前一后緩緩行駛,馬車之后數百騎兵緊緊跟隨,齊齊而行,陣型絲毫不亂。九拱慧橋說長也不長,此刻夜色姣好,半輪弦月高掛,馬車終是行至橋頭。
此刻,慧橋橋頭驀然傳出一聲長嘯,但見一只喜炮沖天而起,劃過靜逸夜空,突地在琉璃島上空綻放,五光十色、絢麗多姿,瞬間照亮整個琉璃島,與明月爭輝,然煙花向來曇花一現,也只一瞬,一切歸于平靜,好似從來沒發生過。
車馬前頭,隨行護衛騎兵為首之人,抬頭看了眼那轉瞬即逝的煙花,微微蹙眉,此人正是內衛營掌軍,柳遠?!白?!”他冷然一聲令下,便是率先過了橋頭,此時那橋頭大道已然分外清晰,兩側站滿士兵,手舉火把,將這琉璃島最大街道照了個通亮。
紫玉閣
“快,快,快!”老媽子嘴上東喊西喊,見哪個干活不賣力便是上前一頓臭罵,“小紅,你趕快上樓,督促下各位姑奶奶,讓她們好生準備,切不可馬虎大意。”見身邊丫鬟領命而去,老媽子還是不放心,剛要親自上樓之時,卻是一聲厲喝傳來。
“你怎么還站在這里?再一會,太子殿下就要來了,你趕快退下!”馮副將肅然喝道,見他急急推開老媽子,便是瞧見數人緩緩走來。
“馮副將,你也退下吧。”說話的正是河西大營掌軍尚倫,在其身后緊隨其余三位副將,馮副將一臉恭敬,卻是聽到此話時,臉色微微一變,好似有些不敢相信般,一時定在原地?!斑€不退下?”尚倫見狀,微微蹙眉,提高嗓音再次說了一遍。
“那屬下告退,”馮副將低聲唯諾一番,便是黯然退下。在其轉身之時,那其余三位副將便是齊齊一笑,肆意之聲傳入耳里,馮副將握緊拳頭,三步并作兩步,急急離去。
“太子殿下到!”驀然一聲吶喊傳來,尚倫等人臉色微微一正,瞬息之后,便是瞧見尚倫猛然轉身,出大門而去,身后三人緊緊跟上。
“河西大營掌軍尚倫,率眾候駕!”尚倫來到門前,朝那來臨車馬躬身一拜。
“停!”最先之人長槍橫臥,揚手一聲冷喝,銳目掃過四周,便是率先翻身下馬,朝那恭候之人微微懷禮,便是轉身大手一揮,那數十騎兵領命紛紛散開,讓出一條小道來。此刻,那不遠處第一輛馬車上,一位黃袍男子在人攙扶之下緩緩下了來,見其走至車馬前面,便是轉身看向后方,那里有兩道身影一前一后,正徐徐走近。
“見過太子殿下!”其中一道身影遠遠喊來,素衣著身,卻是有一股說不出的氣勢彌漫。
“英雄出少年,風憐將軍當如是。”那黃袍男子微微一笑,卻是開口贊道。
“天下少年英雄,當屬太子殿下是也。我等莽夫,也就戰場出出名氣而已,英雄二字,實不敢當?!彼匾履凶訄笠砸恍?,躬身答道。
話音剛落,卻是一陣腳步聲急急傳來,“讓王兄和風憐兄久等了!”隨之更是一聲暢笑傳來,素衣男子轉身看去,便是瞧見一人踏步而來,錦衣黃綾,在其身后,一名魁梧大漢緊隨左右。
“石鹿?”素衣男子內心一驚,卻是被他快速壓下,嘴上笑道:“風憐子譽見過九殿下。”
“風憐兄——”石鹿走近,剛要還言,卻是身后再次傳來暢笑之聲,不多時,便是瞧見名臃腫男子,一身華衣款款,急急而來,“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各位!”
“這位便是洪親王長孫,伯遠侯石慎,”卻是黃袍男子指著那臃腫男子解釋道。
“洪親王?可是隨先祖征戰天下的開國親王?”素衣男子微微一愣,不禁反問道。
“正是正是,早就聽聞風憐家族個個驍勇善戰,英俊不凡,此刻一見,果然聞名不如一見?!蹦遣h侯石慎微微還禮,便是笑著打趣起來。
“伯遠侯謬贊了?!彼匾履凶勇犅劊B忙擺了擺手。
“我這族兄仰慕風憐兄甚久,恨不能親臨戰場?!币慌缘氖箙s是突然插道:“什么時候我奏請父皇,恩準族兄奔赴塞北戰場,可好?”此話一出,那石慎臉色驟然一變,一時冷場,素衣男子看在眼里,卻是有些明白過來,“好了,九弟,莫再說這些胡話嚇你族兄。人已齊,入閣吧?!眳s是黃袍男子笑著打破僵局,便是在人攙扶之下率先朝閣內走去。
“請!”客氣一番,眾人亦不再多話,緊隨那黃袍男子入了閣去。
“傳令下去,散!”柳遠一把將手中長槍扔給了隨從侍衛,下完最后一道命令后,也是入了閣去。那隨行侍衛受命離去,一時半會,便是瞧見原本駐守慧橋士兵緩緩撤走,一時四周百姓瘋狂涌入,齊齊圍在紫玉閣不遠處,叫囂四起,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