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婉臉色變了變,片刻后不怒反笑看了趙芯蘭一眼道:“那還得多謝提點,不過蘭貴妃啊,現下這后宮里未設皇后,以你的位份現在可稱得后宮之首,如今怎得治下這么不嚴?不過也就一個小小的美人,居然都能夠當著你的面越俎代庖,你這正主都沒發(fā)話呢,她倒是搶白得挺快。”
趙芯蘭最受不得有人踩在她的頭頂上,不管有心無心,這番話傳到她的耳朵里著實讓她心中感到一絲不暢快。
她抬眸不悅地瞪了徐美人一眼,轉而對著蕭婉說道:“公主殿下所言甚是,不過這后宮之事自然由臣妾這樣的后宮之人來理會。公主萬金之軀自該好生將養(yǎng),就不要為這些瑣事費心了。”
蕭婉知道這是在給自己下逐客令,不過她裝得一無所知把手里的白瓷杯子放下,“本公主本也不欲為了這些個娘娘口中的'瑣事'前來叨擾,只不過既然來了娘娘又何妨先賣個面子,如娘娘這般寬宏大量地賞了惠良人起了身先去一邊休息一會兒也無妨吧,不然出了些事—任何人可都擔當不起。”
她說著頓了頓,語調拉長了些話鋒一轉繼續(xù)道:“本公主前幾日從一個小太監(jiān)那里聽了個故事,聽了之后只覺得特別的有趣兒。不過這鳳儀宮里實在沒人敘說。今日到了御花園,正巧了大家都在,那么不妨就一塊兒聽一聽,貴妃娘娘心情不好,順道也圖個樂。”
趙芯蘭不曉得蕭婉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便也只能先由著紫娟把沈惠扶了起來先站到一邊。臺階下的徐美人心有不甘地欲言又止被她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公主殿下既得了這樣新鮮好玩的故事,那么臣妾等便洗耳恭聽。”
其實趙芯蘭本也不懼怕蕭婉什么,至于沈惠她自是全然不放在眼里。只是沈惠肚里這塊兒肉讓她心頭好不痛快,原先謀劃好了秋獵之時將其除去,可半途就殺出這個蕭婉來,一盤好局生生攪爛。前幾日父親進得宮里頭說朝堂之上皇上收到幾份邊境密報,說是大房同母所出的兄長趙明遠在軍營里頭酗酒,結果誤了大事,連每月里地方上按時供給軍中的糧草被北祁潛入的一小隊人馬劫了也不知。
皇上為此事大發(fā)雷霆,已經八百里加急傳令趙明遠反朝回府中靜思己過,并罰了一年的俸祿。現在邊境的統(tǒng)帥職務已先移交給副將孟良偉。
犯了這樣的錯誤,還當朝被責罵。趙宏博自覺面上無光,心里不痛快之余便進宮找了自己的女兒說道說道。
趙芯蘭聽完父親的抱怨,自覺自家兄長雖說是有過錯,但對于一個常人尤其是一個地位超凡的人來說,平日里有些自己的嗜好也無可厚非。難不成到了邊境還得要戒色戒酒的,那不就成了和尚了!
這么想著她就端了些司膳房的點心跑去找了蕭桓說情。誰知這樣一說竟被當場訓斥了一番。之后連著幾日蕭桓也沒再去過香蘭殿。趙芯蘭心里生著悶氣,今日這賞花的空當,見著挺了肚子的沈惠就愈發(fā)不痛快,正巧缺個出氣筒,這就撞上來了,因此被這樣稍稍煽風點火了一下就不管不顧地懲治起了沈惠。
蕭婉笑了笑,趙芯蘭說到底是個沒什么大本事的,說不定這心思里的彎彎繞繞還及不得下邊這些個站得低眉順眼的美人,才人之類。她就這樣不顧皇嗣地在此處罰了沈惠怕是大部分受了下邊這些唯恐天下不亂人的教唆。
“這個故事是這樣的。”蕭婉掃了一眼周遭娓娓道來,“說是城里頭有個富商花重金從魚市里買了一條魚,這魚啊,頂稀罕。須長如龍,通體金黃,更為奇特的是這魚全身滑溜的沒有一片魚鱗,兩頰處還沒有一般魚會有的魚鰓。這樣一條魚被送進了富商的后廚房,廚子一拿到手卻犯難了,這魚從未見過,若是一刀下錯弄破了苦膽可就毀了這樣一條價值千金的好魚。這時,后廚房的另幾個廚子看到之后便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紛紛給這個主刀的廚子出著主意,各自篤定地說著刀應該下在那個位置。”
“主刀的廚子原先就是這個后廚房里地位最高的廚子,做的菜深得富商的喜愛。這廚子想著左右都是一刀自己也拿不定主意,那么索性就聽了其他幾個廚子的話,抬手就給了那魚一刀。”
蕭婉語調平穩(wěn),起伏不大,可聽的人卻入了神。甚至還有個嬪妃脫口小聲道:“這一刀可下對了地方?”
聽到這里,墨瞳大約知道蕭婉什么用意,他站在蕭婉身后,黑袍下的身板挺得筆直像一棵青松,劍眉下的雙眸卻閃爍出一絲笑意。只是這個蘭貴妃還須得提醒得再足夠明白些。
蕭婉嘴角噙著笑,繼續(xù)道:“所有人都沒見過這樣稀奇的魚,這一刀自然是下錯了。魚身里的苦膽應聲而破,這條價值千金的魚就這樣被毀了個干凈。而這個時候,富商剛好從外面歸來,一來就進到了后廚房。”
蕭婉說到這里停住了,她側目看向趙芯蘭緩緩開口問道:“娘娘你猜猜,見到此情此景,這位富商會如何行事呢?”
趙芯蘭嘴角僵住了,她此刻明顯從蕭婉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濃重的嘲諷和戲謔的意味,她于是回道:“臣妾如何才得到,還請公主殿下明示。”
蕭婉抬起手掩嘴笑了一下,看著趙芯蘭的眼睛一字一頓道:“這個富商啊,看到自己花了重金的魚被糟蹋了,立刻下令將自己平日里最鐘愛的這個廚子給亂棍打死了。”
她說著放下了掩著嘴的衣袖,兀自吃吃地笑了起來。
底下有幾人聽懂了蕭婉話里的意思,驚駭之余立刻惶惶不安地垂下了眼瞼。
趙芯蘭臉紅一陣白一陣,她保養(yǎng)得當的白皙雙手緊握著,連指關節(jié)都泛白了。蕭婉平白無故講了這么一個事故究竟算是何意?
“公主殿下,這故事臣妾聽著可不算有趣,您這是在拿臣妾尋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