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飯吃,沒讓你拉死的人是我,帶著你逃出來的人,還是我。你若是不扮個女人……”
接下來的話,錢升雖沒說,但南漠人卻已經腦補全。
這是說他毫無用處是嗎?他怎么就沒用了?當他還真以為,這個陰險狡詐的周人,真就那么好心的想救他?
若不是這周人逃到大漠,想要找人依靠,他便就死了,這個死周人也不會管他的。
南漠人自以為掐中了錢升的命脈,將衣服往地上一丟,氣急敗壞地跳腳說:“我就不換,要換你換,愛咋咋地!”
他受夠這個周人的鳥氣,他不受了,看這死周人拿他有什么轍,還真能殺了他怎么的?
錢升無情指出:“路引藉證,有則錦上添花,沒有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非必備品。難不成,你們漠人都是視金錢為糞土的君子?大丈夫仗劍走天涯,也不非得依靠誰!”
路引藉證,他在這個周人眼里,竟不過是路引藉證!?
這可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龍游淺水遭蝦戲!自認為武藝超群的南漠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他會有被個周人捏在手里的一天!
可是他現在真力全無,而且他嘴上沒說,眼前這個周人也的確算是救了他一命。
誰可知道,那口餿飯下肚,會不會真的拉死?
南漠人在心理,又默念了遍“大丈夫能屈能伸”,將那衣服從地上揀了起來,邊拍土邊臉上堆著笑,好言好語地說:
“不是小弟不換,而實在是大哥也不看看小弟這長相,扮成女人,也沒人信啊。”
他還想再掙扎掙扎,實在是若他真的換成了女裝,明兒見著他漠南的兄弟,不得被笑死?
一輩子的把柄,還不得隨時被人拿出來取笑?
南漠人只一想到那種情形,就恨不得一頭撞死算了!
錢升無情將他的最后一絲希望撲滅,十分淡定冷默地說:“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這改裝易容,兄還頗為拿手!”
南漠人垂頭喪氣,如一只斗敗的公雞,摟著那身女人衣服,便就要轉身往別屋去換。
錢升語氣涼涼地說:“沒想到漠人竟也羞澀!”
南漠人立馬石化,啊啊啊!他這還沒換上女人衣服,怎么思想就成個女人了?他哪里羞澀了,他們漠人最是豪爽,不拘小節。
看見池塘河坑,想要洗澡,不管有沒有人,脫了衣服就要往里跳的。
南漠人二十二三歲的年紀,長相雖說不上多么俊美,但也算得上中上等,只是胡子拉碴的,換上女人衣服之后,十分不倫不類。
再加上他站沒站相,神情也不好,就更加不像了。
錢升讓他坐下,拿了小刀來給他修面、修眉,又拿了面脂、水粉給他敷臉,一番描眉畫眼兒之后,一個美人,便就顯現出來。
屋內油燈如豆,更有著一種朦朦朧朧之美,可應了那句“月下看美人”之話。
錢升又將南漠人的頭發散開,重新梳理,拿著紅繩,只給他弄了個雙環于兩邊,下邊垂著兩截紅繩,一動搖搖晃晃。
弄完,錢升將一個小菱花鏡丟給南漠人。
南漠人自己,都被自己的美貌給驚住,雖然不想承認,但錢升的手藝也的確出眾。
錢升自己好收拾,衣服已經換好,只重新包角巾,將胡子略微修出個形狀來,與南漠人比肩,男的俊女的靚,出乎意料地般配。
忙活了大半夜,兩人躺炕上睡覺,錢升突然又說:
“你完全可以趁著我睡著了跑,我本不想說,但你腦子太好,逼得我不得不將話說白了,我喂你吃的東西,可不止讓你沒力氣,你想想,你們漠人有沒有什么藥,吃了一段時間內沒事,到時候便就沒救的!”
南漠人沒出聲,直挺挺地躺炕上,像是與誰堵氣似的。
錢升輕笑,與那南漠人并排合衣躺下,安然入睡,全不設防的樣子。
南漠人差點兒被錢升氣到失智,哪兒還能睡得著?這腦子都被人貶低成啥樣了?南漠人于黑暗中,瞪著一雙大眼睛,幾次伸手,想將錢升給掐死。
是可忍,孰不可忍?
與其這樣窩囊的活著,還不如來個魚死網破算了,氣死他了,真的是氣死他了!他腦子怎么不好了?不過是沒周人陰險狡詐罷了!
第二天早上,南漠人是被錢升給召喚醒的。
他上下眼皮子,就似被人拿了什么東西給粘上了,費了好大的勁,才睜開。南漠人大怒:“你是不是又喂我吃了什么?”
錢升丟給他兩肉包子,語重心長地說:“聽兄長一句勸,發自肺腑的,以后你能不用腦子,還是別用了。”
哎喲,好不容易壓下來的火氣,頓時就又被挑了起來,南漠人開始后悔,他昨兒晚上,干嘛不真下手掐死這個陰險狡詐的周人!
錢升咬了一口包子,立時感覺滿嘴香氣,簡直就是人間美味,心情都變得美好起來,說話的語氣也比剛剛溫和許多,說:
“吃吧,就你,我都后悔先前給你下的藥,完全不用嘛,你這性子,自己完全能將自己給玩死,還用得著藥?我問你,昨兒晚上,你不睡覺干什么了?”
南漠人此時也清醒過來,也想明白自己為啥眼皮子說啥也睜不開。
他自不能說,他想掐死錢升掙扎了一個晚上,直到天亮了才睡。揀起包子,就坐在炕上,十分委屈地一口一口啃著,將個包子當成了錢升出氣。
吃完早飯,錢升讓南漠人洗了手臉,然后重新裝扮了他一回,說:
“咱們去漠南,路線我都已經規劃好,一路上,咱們就以兄妹相稱,過關卡時咱們就使些銀子,咱也不著急,慢慢走,省得引人懷疑,有個十天八天的,也能過境。”
漠南人能走嗎?他忍辱負重的,好容易出來了,這就回去?那怎么可能?他還有任務在身呢!
錢升見他支支吾吾地,皺了皺眉,語氣不善地問:“你想反悔?”
說著話,錢升的戾氣便就來了,好似南漠人一句不如他意,便就要將南漠人打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