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了擦眼角的淚意，笑了笑，“我才是眼拙，竟未識得你是大炎太子。”

　　我含笑請他在涼亭內落座，把裝有綠豆糕的白瓷碟往他面前推了推，“當年你我二人每月領的月錢只夠吃穿用度，連糕點都買不起。偶爾買上一些，還要分作幾分，你、我、秦娘三人分著吃。你經常裝作不嗜甜食，都讓給我吃。”我這一番話，把他也拉回那個清貧卻快樂的日子。

　　他仔細聽著，靜默了一會，“蘇陌是你的真名？”

　　“是。”我點點頭，不禁苦笑，“我現在叫白蓁蓁。如今我的處境暫無性命之憂，卻是不敢妄動，不能與你以真實身份相見，也不能領你去見秦娘。”

　　他伸手端起茶盞，十指修長白皙，一如以往執筆般優雅。他輕啜一口，抬眼看我：“我今日前來，自然考慮周全，不會讓你有為難之處。只是你現在如同置身刀山劍林，你生性單純，并不擅長權謀，倘若一個不小心，便會墜入深淵……”

　　謝風言辭憂慮滿滿，其實我自身的處境我又怎會不清楚。

　　我淡淡一笑，安慰道：“我現在好歹也是怡親王妃，暫時并無大礙！”

　　他微低下頭，好看的側顏在暮光中看不清表情，“璃王多疑善變，心狠手辣，最擅長借刀殺人。”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白色令牌放在我手中，“這是我的太子令，你放在身邊，以防萬一。”

　　我望著掌中如同火焰形狀的的令牌，有些不知所措。他這般鄭重，難道他已知曉一些事情？

　　謝風看出我的擔憂：“朝堂上的事，我比你敏感。你也別多想，這塊令牌你自己收好。最好就你一個人知道。”他頓了一下，又道，“怡親王那里也不必說。”

　　我明白，這塊令牌是大炎太子令，若讓別人知道，又是一個百口莫辯的大麻煩。劉緩曾與我說過，大炎日趨強大，已有大國之威。璃國表面上一派繁榮景象，國力卻是在走下坡路。這次大炎出使璃國，名義上是要促進兩國友誼，實則有可能是考量璃國國力。如今橫在我和謝風之間的除了我已嫁做人婦，還有兩國之間微妙的關系。

　　我和他，會越走越遠嗎？

　　我收好令牌，“好！我會妥善保管的。”　

　　我看著他，“但愿我沒有機會使用它。”

　　謝風放在桌上的手猛地緊握成拳。我和他都知道，有一日若是使用這令牌就是我性命攸關之時。

　　“我留下一些人手潛伏著，以備你不時之需。以繪有白荷孔明燈為信號，屆時你亮處令牌即可。”

　　“謝風……”他安排地這般周祥，令我心中的不安更甚。

　　“我也只是以防萬一。在璃國，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還有秦娘。”他輕笑，眼神幽深似一汪潭水。忽然，他起身走到我面前，“不如你和秦娘隨我去大炎吧！”

　　我詫異地看著他，輕輕搖了搖頭，“謝風，我不能走。再辛苦我也要撐下去，因為我舍不得……”

　　我想告訴他：我舍不得九哥，舍不得我和他的家……最終我還是沒有說出口。

　　謝風見我拒絕也就沒有再提起。

　　閑敘了幾句，謝風就要走，我沒有挽留，只是一直送他到府門口。看著幾個侍從簇擁著他漸行漸遠，我才轉身回房。

　　捏著掌心里的令牌，我的心底一陣酸澀。

　　他還是謝風，卻再也不是那個與我朝夕相對，令我心生傾慕的謝夫子……

　　逗留了月余的大炎使團浩浩蕩蕩地離開了璃國。

　　謝風走的時候，我沒有去送他。

　　微風從窗戶縫里徐徐吹來，我歪在美人榻上假寐。麻布青衣長袍時溫柔的謝夫子，衣飾華貴氣質出眾的大炎太子……兩副面孔在我腦海中來回交替。

　　謝風，這一別，或許此生不能再相見了！唯愿你珍重，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