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正說著話，悄無聲息地進來一個人，大家都沒注意到，直到背后有說話聲，才一起回過頭來。大家看清是高車組組長王師傅。都沒吭聲。王師傅問一句：“書記不在？”

　　金師傅笑著說：“書記在主任那面開會了。”

　　王師傅點點頭，也笑，笑的有點不自然，就像一個人不常說話，嗓子粘著撐不開，一張口聲音又啞又澀，讓人聽了不舒服。王師傅蒼白的臉上沒一點血色，轉(zhuǎn)身出去時，又補充一句：“我們黨小組的自查自糾都寫好了……待會再來哇。唉，賈主席了？馬上技術(shù)比武啦，有一些細節(jié)，還需要找賈主席核實一下……”他似乎覺得有些說的多了，轉(zhuǎn)身出去了。

　　蘭英大著膽子低聲模仿一句：“技術(shù)比武，嗯，還有一些細節(jié)……看人家，多細致了多有修養(yǎng)呢。唉，說到技術(shù)比武……”

　　變梅接過去話頭：“就是呀，說道技術(shù)比武，嚷嚷了這么大半年了還沒個影子了……”

　　“大半年？快一年了。”蘭英說。

　　“不到一年，往年這個時候，早就該賽了，今年咋老是說比武，就是老不見動靜。唉，車把式來了，問問他，紅楓啥時候上班。”變梅一面用粗笨的手指纏花籃上的紅帶子，一面望著窗外。

　　三清躲在門后，想嚇車十二斤一下。車師傅進來，見屋子里站滿人，變梅和蘭英幾個扎花，金師傅朱師傅伏案寫著什么，還有兩個剛進來問這問那的。車師傅抬腿輕輕撥拉一扇門，說：“本來地方就小，還老是把半扇子門關(guān)上。”說著，他把整個胖身子靠在門上。不靠不要緊，一靠，門后面“啊呀媽呀”一聲。

　　大家哄堂大笑。變梅說：“車師傅，用力。和我比的時候，可氣粗了，現(xiàn)在咋就不舍得用力了？把狗的壓成肉餅子。”

　　“壓成肉餅子，倒是省下餃子餡了，可是這么好的消息靈通人士，壓成油餅子，俺們到哪兒去了解國內(nèi)外大事呀。”

　　“呀呀呀，我可不是油餅子，是肉餅子，呀呀，快成了干餅子了。”門后面?zhèn)鞒鋈寮饫慕新暋?p>　　哈哈哈，大家笑。

　　三清又說：“呀，輕點車師傅，這么好的通訊員，壓壞了，你還想不想知道紅楓啥時候回來了？”

　　車十二斤起身站直了，專心地盯著從門后捂著胸脯出來的三清，眼睛瞪著像雞蛋：“你咋知道了？瞎編了哇又？不過，咱們?nèi)澹m然哪兒都有個他，但是，和我一樣，并不是閑的沒事亂竄。總是先完成任務，才來車間關(guān)心關(guān)心廠里的大事，關(guān)心關(guān)心優(yōu)秀員工，同時關(guān)心關(guān)心女同志。”

　　三清著急了：“關(guān)心廠里大事是真的，關(guān)心優(yōu)秀員工，是向優(yōu)秀員工學習。關(guān)心女同志？這可是莫拉的事……”

　　三清正要往外退，被變梅和蘭英幾個攔住：“好你個三清，看不出來啊，鬧了半天是真人不露相啊。老實交代，成天往車間跑，是想關(guān)心哪個女同志了？”

　　“關(guān)心？關(guān)心？”三清的眼鏡片閃著光，一邊扭著身子往外退，一邊沒好氣地說，“關(guān)心該關(guān)心的，關(guān)你們狗屁事了。”

　　“呀呵！三清也學會罵人啦？截住狗的！”變梅幾個大聲咋乎三清。三清往外跑，光顧扭頭看后面，沒想到一出門碰一聲，迎面撞上一個人。那人氣沖沖地揉著肩膀，想罵人，但忍住，望三清一眼，把眼睛直接瞪向變梅，怒道：“叫喊啥了？聲音不能小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