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寬勇是第一次見到何峰。何峰身材高大，說話卻委婉，并不給人咄咄逼人的感覺，所以給人一種溫柔的錯覺。何峰的辦公室并不算大，但是單間，隔著透明玻璃墻，外側便是信息中心的大辦公室，里面錯錯落落的坐著十幾個人。按佳靈集團的規模體量，這種規模的信息中心算是小了。

　　“何總，外面就是信息中心的全部同事嗎？”李寬勇一邊接過何峰遞過來的熱水，一邊說道。

　　“是的，有一些到下面子公司去處理業務了，剩下的都在這里。我們這種小公司，團隊不敢太大。”何峰也很清楚團隊的規模小，所以調侃了自己。

　　“佳靈集團這么大的規模體量，信息化肯定很復雜。何總你帶著這支團隊就撐起了佳靈集團的信息化整片江山，確實是厲害！”李寬勇這話一半恭維，一半也是事情。莫說軟件系統，單說電腦網絡之類的基礎設施就十分消耗人手，何峰確實是有自己的一套。

　　“我們不敢和大企業相比，一方面是公司規模不算很大，信息化方面投入也不能和發達地區比，二方面愿意到我們這個小城市的人才也不多啊?！焙畏謇^續說道。

　　“不過佳靈能把何總你挖過來，說明對信息化這件事是十分重視的，也明白信息化要靠專業人才才能做成?！崩顚捰抡f道。

　　“不敢當不敢當，佳靈集團對信息化歷來是十分重視的?！焙畏迓冻隽宋⑿?，但顯然對李寬勇的恭維很受用。

　　“據我所知，佳靈集團很早就開始應用信息化系統了，從意識上來說，是走在前面的?？墒?，聽說普思系統的應用情況并沒有預想的那么好?！崩顚捰聠蔚吨比?，想看看何峰會如何回應這個問題。

　　“是的，應用過程中出現一些問題總是難免的，只要不是致命性問題，不對公司經營產生重大影響，能及時解決就好。這方面，普思的服務還是很周到的。”何峰微笑著對李寬勇說，言語之中對目前普思系統的應用情況大體滿意，對出現的小問題也表示理解，他繼續說道，“普思系統是我一手主持搭建的。當時也是經過了周密的考察選型工作，公司最終選擇了的普思作為合作伙伴。合作這么多年來，普思對佳靈也是非常重視，這一點我們也很欣慰。”何峰微笑的看著李寬勇，溫柔的回答道。

　　李寬勇心中大喊不妙，可能是自己太操之過急，本想單刀直入的探一探何峰的態度，但他卻微笑以對，并不說一分普思的不好。這可如何是好？對佳靈集團的應用情況，從陳軒那了解了不少，實際上應用情況不佳，可是現在何峰卻絲毫不提，自己又不能出賣了陳軒，一時間心中有些懊惱，覺得自己太過魯莽。眼前的何峰，微笑的看著自己，似乎在等待著李寬勇繼續說下去。可是，李寬勇又從何說起呢。

　　“何總說的是。我也服務過一些大型企業，以我看，系統用的好與不好，恐怕信息中心自己很難界定。不知道業務部門怎么看這個問題？”李寬勇對眼前何峰的微笑感到有些厭惡，那種不想見到卻又不能回避的微笑，也被稱為“甲方的微笑”。

　　“那就要問業務部門了。不過業務部門的問題，肯定會先報到我這里來的?！焙畏逦⑿Φ膶顚捰抡f道。

　　接下來，李寬勇把SIT的情況和解決方案概要對何峰做了些闡述，希望能找到一些機會，介紹完畢后，何峰笑著對李寬勇說：“SIT是知名廠商，非常有實力，聽了你的介紹，也覺得各方面非常不錯。只是現在佳靈集團的信息化有自己的規劃，恐怕段時間內沒有什么合作機會，保持聯系保持溝通，也希望多向你們學習?！?p>　　從何峰辦公室出來，李寬勇確信難以快速攻占信息中心了，從何峰“甲方的微笑”中就能徹底看出來。這種微笑，并非歡迎，而是排斥，并非善意，而是應付。通常，當對方出現這種微笑時，銷售就應該盡快結束談話了，因為結果注定不會理想。而如果對方一直給你這種微笑時，那說明對方已經是競爭對手的支持者，或者他對各方都不會支持。不過另李寬勇稍顯安慰的是何峰并為拒絕幫忙引薦其他業務部門。在何峰的介紹下，李寬勇見到了財務總監蔣麗萍。

　　在財務總監的辦公室中，蔣麗萍、何峰和李寬勇三人做了簡短的交談。蔣麗萍在聽說李寬勇是SIT系統公司之后，面露微笑表示了歡迎，認為佳靈集團的信息化還有很大提升空間，希望與像SIT這樣的知名廠商能多交流學習。李寬勇看著蔣麗萍的微笑，一種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他決定從何峰的溝通中吸取教訓，不談普思系統的應用問題，而是談目前佳靈所面臨的挑戰問題。

　　“近期我們走訪了很多類似企業，發現他們都在向互聯網轉型，從傳統的多層級分銷模式，轉向能更直接的連接到消費者。但這種連接，一方面能讓企業接觸到最終消費者，最終實現以用戶為中心的業務驅動模式轉型；但另一方面，也意味著放大鏡效應越來越明顯，用戶具備了通過互聯網建立影響力的條件，一些原來容易處理的事情，比如質量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就會放大，并且變得難以處理。不知道這方面佳靈是怎么看這個問題的。”李寬勇隱晦的提出了質量問題，這個問題在WLCB已經人盡皆知，想必蔣麗萍不會再打“太極”了。

　　“互聯網轉型是大勢所驅，這一點佳靈集團在幾年前就開始嘗試并實踐了，比如我們建立了自己的電子商務部門，開拓電商市場，在這個平臺上也發展了符合政策的直銷模式，人人是用戶，人人是伙伴，系統也是由普思為我們開發的。電商的具體業務如何開展我不太清楚，但從財務數據上看，還有很大提升空間。至于您說的放大效應，我想是正常的，現在消費者在崛起，早就過了企業生產什么，消費者就消費什么的時代了，現在是消費者希望消費什么，企業就必須要生產什么。這種情況下，肯定會帶來新的問題，比如質量問題的放大，這方面公司都有相關的流程和機制進行處理。”蔣麗萍說道。

　　“我也在報紙上了解到前段時間佳靈乳業的一些投訴新聞，我想面對這種投訴，管理層在質量管理方面想必會加大關注度吧。”李寬勇問道。

　　“那是當然的。你是從報紙上看到的嗎？現在的新聞真是發達啊，你們隔得那么遠都知道了?！笔Y麗萍微笑著說道，不過顯然她對質量管理如何加強并沒有興趣。

　　“質量管理方面的信息化建設怎么樣，有相關的建設嗎？”李寬勇問道。

　　“這方面的信息化建設還確實是沒有考慮到，這一點何總下一步也許可以做規劃。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還是要和陳總商量。陳總主抓生產和質量。”蔣麗萍微笑的看著李寬勇，似乎在說“你走錯門了，質量的事就不要和我談了。”

　　蔣麗萍的回答，給了李寬勇兩個重要信息，一是質量管理的信息化建設是缺失的，機會是有的，二是這方面的領導是陳總，從蔣麗萍的語氣上看，陳總的地位會高于她。從這兩點上判斷，如果能打動陳總在質量管理系統上加大投入，信息部門應該會尊重陳總的意見，進行立項投資。這些在李寬勇腦海中快速閃過，他意識到必須要盡快見到陳總，否則今天的談話將很快被普思知曉，普思絕不會錯過這個好機會的。他從所想中回過神來，眼前浮現出蔣麗萍和何峰兩人的微笑，“甲方的微笑”。于是李寬勇主動結束了談話。

　　接下來，在何峰的帶領下，二人走進了另一層辦公樓，希望能見到陳總。陳總的辦公室是開著的，李寬勇瞟了一眼，陳總的辦公室分里外兩個套間，里間辦公外間會客，所以并不能看到陳總是否就在辦公室。何峰也并沒有直接帶李寬勇去敲陳總的辦公室，而是去了旁邊的一間小辦公室，里面坐著一位短發美女，應該是陳總的秘書。

　　“你好，張瑤，陳總在嗎？”何峰問道，這位美女叫張瑤。

　　“在呢，有什么事呢？”張瑤微笑的看著何峰與李寬勇二人，問道。

　　“這是一家軟件供應商，希望和陳總溝通一下質量管理系統的事。幫我去問問陳總有沒有時間吧?！焙畏逭f道，他很客氣的請求張瑤。李寬勇意識到何峰和陳總的級別差應該在兩級，如果是一級，那他沒必要這么客氣的請秘書通報；如果超過兩級，那他也不會直接帶著李寬勇過來，而會提前通過陳總秘書約時間。李寬勇盤算，從這方面來說，這個陳總一定是副總裁級別了。這是個好消息，找準對的人，和對的人談對的事，是銷售的首要工作。現在看來，人應該是找對了。

　　張瑤走進了陳總辦公室，不到一分鐘又回來，說道“陳總時間很忙，以后在說?！彼媛段⑿?，顯得充滿了禮節。

　　何峰點了點頭，微笑的看著李寬勇，說道：“改天再約吧。”說著便帶頭走出了張瑤辦公室。

　　李寬勇轉身看了看陳總的辦公室，想道了“咫尺天涯”這個詞，要見的人就在眼前，卻不能見到。但礙于何峰，也不能就這樣直接沖進去，于是悻悻的離開了。李寬勇腦中反復閃現著何峰的微笑、蔣麗萍的微笑、張瑤的微笑，這些“甲方微笑”仿佛像一道道屏障，一道道溫柔的屏障，讓他不得突破。有時他沖動的想伸手去撕掉這層微笑，看看微笑下面的真實表情，可是每次心中這么想時，自己的臉上卻不自覺的也流露出微笑。也許，在蔣麗萍、何峰、張瑤看來，自己的微笑就是“乙方的微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