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杜娘過來說白行驍和將軍府的阿月小姐一起到了十里塘的時候，谷妍依正跟蘇芍等一眾姐妹品茗論字。

　　初二之后一連幾日，谷妍依都是閉門不出，對外稱是染了風寒，但這絲毫影響不了那些豪客的興致。十里塘日日都是滿座，甚至座位一日比一日搶手，因為佳人一個賽一個地好看。品貌極等不說，一個個知情知趣，舉手投足魅惑撩人，叫男人花了眼，失了魂，誰還去為那個不識抬舉的谷妍依分神，倒是一些貴婦小姐，看到臺上賣弄的風情，紛紛夸起谷妍依的清麗脫俗來。

　　這些都被谷妍依等人看在眼里，聽在耳里，她們就在十里塘觀觀臺三樓的一間拉著簾子的廂房里，無人注意——谷妍依本無意湊此熱鬧，無奈初三演出結束的蘇芍興致上來，非拉著她過來看其他人的節目，每晚增加一個人，這日初十，除了今晚上場的湖川靳晴色，她們全都在這兒了。

　　節目還沒開始，靳晴色還在單人間準備，這給豪客留了足夠時間對前面幾天上場的姑娘評頭論足。

　　“谷妍依的小曲兒唱的好聽，聽說她那晚本來是要撫廣陵琴曲的，她的琴技才是一絕，可惜不得聽聞啊！”

　　“論才氣我覺得還是丹寧的蘇芍，那一幅十里塘夜宴圖真是筆精墨妙，落筆成蠅，真是人有生態，物現毫末，不輸大家啊！”

　　“蘇芍別的都好，就是歲月不饒人，跟云涂的陳莞一對比可就慘烈了！關鍵陳莞詩也絕妙，藏尾詩不到她揭曉誰也沒猜出來！”

　　“荊江的李綺不是還解了古人棋局的殘局嗎？可比那陳莞厲害！

　　“要說姿色，還是國都的梁湘當頭，我看無人能及！”

　　“那梁湘見多了也覺得膩，反而永陵的董媛更耐看，手指瑩白如玉，彈奏琵琶大珠小珠，動人心魂！”

　　“廣陽柳可的口技才是奇趣不凡，生動活潑，比那些陽春白雪更有味！”

　　“昨晚的薛意最讓人出乎意料，不能表演前面有過的，竟然來了個與客對飲猜酒，那氣氛平生未有，沒來的人該引為人生一大憾事！”

　　這些言談還是上的了臺面的，流于低俗的那些幾個姑娘都自動當沒聽見。來來回回，幾個后臺的姑娘經受住了多大的贊美，就要經受多大的詆毀。被夸的是一笑，被貶的也是一笑，笑來笑去尷尬就出來了。本來一開始誰也不在乎這些誰比誰好的言論，可自聽聞十里塘推出了十五元宵“花魁之魁”，選榜首姑娘，她們知道后要說全然不放在心上是不可能的，畢竟她們命運本就悲涼，生活在勾欄場所不爭當第一，就更無出頭之日。

　　唯一不動聲色，看起來不悲不喜的似乎就只有谷妍依和年紀稍長的蘇芍。這也是為什么谷妍依與蘇芍交好的原因，蘇芍比她們活得通透。此時蘇芍就自我調侃說，這次要不是她們地方的花魁是個十足的花瓶拿不出手，她也不會被頂替了來，來了就完成個任務，可從沒想過跟一眾年輕貌美的小姑娘爭風吃醋。姑娘幾個都被逗樂了，尷尬的氣氛有所緩解。

　　蘇芍個性爽快，偏生還是個眼尖的人，眼不尖也作不出生動的畫。谷妍依本以為無人注意到她聽了杜娘耳語的異樣，可還是被蘇芍看到了她的短暫出神。

　　“妍依妹妹是訝異將軍府阿月小姐的出現，還是白家公子的到來，還是他們一起現身教你心神不寧？”

　　谷妍依一愣，很快露出一個笑，“蘇姐姐又拿我開心了。他二人為我解過難，我只是猶豫著該不該趁此機會去當面致謝，又怕人家根本記不起來我。”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想到的只有白行驍。

　　“那位阿月小姐我不曉得，但那位白公子敢不記得，我蘇芍可要替妹妹出這個頭，我回頭去找他叔去！”

　　這下把谷妍依真心惹笑了，“難道要勞駕蘇姐姐回丹寧到白家門口替我罵街嗎！”

　　蘇芍也笑：“那怎么也要等我們那位靳晴色姑娘隆重登場之后了。”

　　其他人聽見她們玩笑也湊過來，梁湘開口道：“你們在說阿月小姐嗎？我們國都人說她到哪，哪里就有好戲，你們說她今晚不會攪了靳晴色的場吧？”

　　其他人看了她一眼，沒有接話，這已經算是客氣了。梁湘是個一說話就冷場子的人，這幾天谷妍依再不在狀態都能感受到這點。

　　“都是一樣出身，一樣為人不齒，何必對自己人落井下石。”谷妍依冷了臉色，直言不諱。

　　梁湘有些澀澀，嘟囔自己只是說笑而已，又不是真心盼著靳晴色出丑。事實上真心盼著也沒用，靳晴色不會如了她的愿。

　　初十晚的十里塘，湖川靳晴色登場，色舞驚四座，一舞終了，靳晴色站在舞臺中心，光彩奪目，風頭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