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歸深吸一口氣。

　　這是位于秋水路158號公寓樓內的一間小公寓。夜已深，公寓房間內忽明忽暗地燃燒著一盞某油燈。

　　“北平已經不安全了，收拾好行李，你們母子先走。”一道略微沙啞的女聲劃破黑夜的寂靜，聲音中透著濃濃的疲憊。

　　“不行……”一名身著素色麻布衣的女子摟緊了懷中年幼的兒子，“子林的骨灰還沒拿到，我們……再等等。”

　　她對面那名身著白色襯衫的女子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她可以肯定上頭是不會將骨灰送來，可是她不忍心打碎眼前這對母子的美好念想。

　　這個世道早已不太平，普通人總要有點盼頭好讓自己活下去不是？

　　但死者已矣，她不想這對母子被捆綁在縹緲不切實際的等待上。

　　沉柳映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她相信她的朋友子林也會同意她的做法。

　　“收到確切消息，上面怕是不會把骨灰從那么危險的地方運到北平。”她的聲音雖小，卻在寂靜的夜晚被聽的一清二楚。

　　“怎么會！”對面的人無法相信地捂住了嘴，抱著孩子低聲啜泣。

　　半晌，她抬起頭，眼神中的光芒似已熄滅：“那我們就哪兒也不去了，去哪兒……都是一樣。”

　　沉柳映有些自責但不后悔，道：“不一樣！子林兄肯定希望你們娘倆能好好活下去，不然他犧牲的意義是為了什么？我們做這份工作，就是為了讓這片土地上的百姓不再受顛肺流離，痛失所愛之苦……”

　　“呵呵……”對面的母親低著頭笑起來，打斷了沉柳映的勸說，“可是……你們做了那么多，這個世道有改變嗎？”

　　沉柳映一下子怔住了，就著昏暗的燈光，能看到她無意識地撥動著的手指。

　　對面人的眼神犀利得像是換了個人，讓她不知道怎么樣回答才是正確的。

　　“你看，你也不知道不是嗎？”子林媳婦看著一下子沉默下來的沉柳映，“我雖然是一個鄉野山間出來的女人，不懂以前的那些仁義禮智信，也不知道你們所倡導的民主與科學，甚至連大字都不識一個。可是這世道什么樣，我這雙眼看的清清楚楚！你看看你所為之服務的這些官爺，真正做事的有多少位？我倒是在天悅飯店中看到他們挽著女伴進進出出，好不風流快活！這就是憂國憂民的表現嗎？我不懂，你能解釋嗎？”

　　“……”沉柳映沉默半晌，才緩緩開口：“我也不希望子林兄就這樣白白犧牲，可是不倚靠這些人，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知識分子，又該如何報效國家？”

　　“那就去尋找！”子林媳婦也是個格局開闊之人，“你和我們不一樣，你有足夠的能力去尋找答案，思想就是你們的武器。”

　　一語驚醒夢中人！

　　沉柳映站起身擁抱住子林媳婦：“謝謝嫂子！”松開手，沉柳映握住她的雙手，“藍黨這邊我也待不下去了，我們就一路往西南去，去尋找答案。”

　　說著，沉柳映又看了看子林媳婦懷中睜著一雙烏黑大眼看著她的小男孩：“懷民似乎有話想說？”她蹲下身子與小男孩平視，用鼓勵的眼光看著他。

　　叫懷民的小男孩就仰頭看了看自己的母親，似乎又有些猶豫。

　　子林媳婦就摸摸兒子的頭：“沒事，懷民說吧。”

　　“我想跟柳映姐姐一起走……”

　　“你這孩子！”子林媳婦也蹲下了身子，一把摟過兒子，拍著他的背問道，“能告訴母親為什么嗎？”

　　“父親……父親會希望我們這么做……”

　　下巴抵著孩子肩膀的子林媳婦終于忍不住留下眼淚來，只不停地重復著三個字：“好孩子……好孩子……”

　　沉柳映站起身，摸了摸懷民的頭，忍住眼中的淚光往房門口走去：“嫂子好好休息，我回去計劃一下，咱們盡早離開。”

　　……

　　云歸表演結束，評委席沉默半餉，還是選角導演帶頭鼓起了掌。

　　“啪啪啪……”一時間小房里的鼓掌聲不絕于耳。

　　“你的表演很有靈氣。”劉裕隆導演更是在途中帶上了老花鏡認真觀察云歸的表演。

　　實在是前面幾個女演員的表現太辣眼睛，他連看都不想看，直接就摘下了眼睛。

　　右邊的投資人也點點頭：“的確，我們明明知道整個表演的區域就只有你一個人，但是你的一言一行，無一不在告訴我們這里有三個人，他們存在你的表演中！”

　　不過也有人發出不同的意見：“看得出來你的表演經驗很不足，有好幾個站位都不對，導致我們不能看清你的表演……”

　　“這倒是沒什么，看得出來這是個聰明的孩子，學起來應該很快。”副導演倒是對云歸的表現很滿意，“何故你看呢？”

　　他有意將鍋甩給何故，前段時間網上這兩人的緋聞似真似假的，他就想試探試探。

　　“有很大的提升空間。”不知道什么時候摘下了墨鏡的何故看著站在一群評委前緊張地握起了拳頭的云歸，維持著一副面無表情。

　　劉導轉過頭看了何故一眼，想起之前他評價嚴語的那句“毫無突破的可能性”，也算是實話實說了。

　　“那你先回去吧，等通知。”

　　知道劉導一時半會做不下決定，選角導演就讓云歸回去等消息。

　　云歸腦子一片空白地離開了。

　　“姐，怎么樣？”云歸一出來，小陸就湊上來，一邊給她端茶送水的，一邊詢問著云歸感覺如何。

　　“我……你讓我緩緩，我緊張的腿好像軟了……”云歸湊到小陸耳邊悄悄說道，怕大聲說出來被人聽見，到時候可就丟臉了。

　　小陸聽話地點頭，扶著云歸在化妝室卸了妝休息了一會兒，就將人送回了公寓。

　　但試鏡室內的爭論才剛開始。

　　“今天這批女演員真心不怎么樣，唯一說得過去的也只有最后那個孩子，可惜表演太青澀了。”

　　“我就看好廖芳華，演技好，又有號召力，票房也有保證。”畢竟這種類文藝片受眾小，很難沖出較高的票房成績。

　　劉導看著爭論的眾人一言不發，心中自有自己的考量。

　　他在云歸身上看到了自己母親年輕時的那股純粹的信仰，堅定自己所想，并不斷追求這世間的真善美。是一個真正愿意相信這個世間存在美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