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的主燈已經熄滅,只有昏暗的壁燈亮著。屋里及其安靜,爭吵也已經停歇,是個墨鏡臉給他們開的門。在David試圖把她扛進屋時,她猛地一個轉身,把David壓到門后的墻上,瘋狂地吻住他的唇。不費吹灰之力,瞬間激起另一個寂寞靈魂的熱烈回應,不知不覺扯落她的衣衫……
醉吧,瘋吧,讓一切都無法后悔!……
如果,我們之間只剩下利用和被利用的關系!
忽然,不知藏在何處的墨鏡臉應聲出現,扛過酒醉沉迷、激情不羈的David直接上樓。她故意低下頭,冷笑著朝自己一樓的房間走去。
“你,過來。”
黑暗里傳出阮正崠低沉的聲音。她早知道他在那里,不然剛剛門口的激情戲,她也演不下去。
“如果你不嫌棄我這身被吐得臭熏熏的衣服?”停步在不遠處,她冷靜地應答。
“David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是,對想利用他的女人,我不會手軟。”
“是嗎?對想利用我的男人,姐也不會心軟。”
她朝自己的房間走去,不料阮正崠快步攔在她房門口,繼續追問:
“你認識黑狼?”
“是。”
“黑狼,不是我殺的。這里沒有你想找的仇人。”
“我知道。”她不屑地答。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要,現在,只想睡一覺。”伸出雙手,她輕輕地整理他有些凌亂的衣襟,笑著說,“阮先生,新婚快樂。”
說最后那句話時,她已經昏眩得站不穩,直接撲倒在他懷里。是酒精的后勁太過強烈?還是他身上那股迷醉的味道?總之,她再也無力支撐那具身體,只想死死地睡去,靠著他的胸膛。
夢回三生,醉過一世!到底是誰欠誰的?
他們的婚禮很簡單,自家后院設個宴席。阮正崠如平常一樣,墨鏡遮眼,黑色西服白底襯衫,按時出席。夢曉然則穿上泰國傳統的新娘服,把自己打扮得如個少女。可惜觀眾只有三個人:請來的神父,她和David。阮正崠望著他的新娘,平靜地說:
“我最后給你一次機會!要走是你的自由,要陪她玩,就繼續留下。”
“滴水穿石,磨鐵成針。”夢曉然仰望著他,保持優雅的微笑,溫柔地說,“崠哥,你知不知道,我小時候家里很窮。全家三口一年四季都住在一條破舊的漁船上。每天趕在日出前,我爸把我們母女送到岸邊,讓我們沿岸賣些泰國小吃,等著他打漁回來。我們每天都那么努力地求生,一天的收入也不到5美元。我常常望著岸邊那些美麗的燈光發呆。那個時候,我最渴望的就是能夠住進磚瓦蓋起的房子,不用每晚都在睡夢中搖晃。
“八歲那年,我第一次見到姐姐和姐夫,第一次穿上姐姐送我的新衣服。那是我八年來的第一件新衣服,而不是別人施舍的舊衣物。再后來,我們終于可以搬進磚瓦小屋,不用再住在漁船上。從那時起,我的世界再也離不開姐姐和姐夫的故事,哪怕隔著半個地球之遠。”
所有的人都沉默著。這是屬于新娘的舞臺,夢曉然當然有資格繼續表白:
“我想,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愛上你。我媽這一輩子和我說過最多的話就是,將來嫁人一定要嫁像姐夫這樣的。我不會限制你的自由,我只想等你老到走不動的時候,我會有機會照顧你!這是我期待很多年的婚禮,沒觀眾也無所謂。愛情,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咱們繼續走程序!”夢曉然抹去眼角的淚痕,笑里透著“幸福”。
都是女人,那種等待的苦,她怎會不懂?但她更明白,愛得痛心,愛得死心……
無論身披哪一個國度的婚紗,待嫁的女人都很美麗。如果忘記所有背后的故事,當他微微彎著腰身,有力的臂彎撐起那個嬌小的身體,低頭吻著那張紅艷的唇,場面真的很感動。若不是偶爾飄落的樹葉和低低吟唱的晚風帶出一些動感,喚醒她的知覺,她還以為自己是在觀望一幅畫。又或者,她希望眼前的場景只是一幅畫,因為畫里的人物總是一些無關現實的。
中國傳統千年都是媒妁之言,洞房花燭時才第一次見面,所謂的愛都是婚后慢慢培養。走在“婚姻”后面的“愛情”不一定不幸福;而走在“婚姻”前面的“愛情”不一定能繼續帶來幸福。
崠哥的神話在她的世界里早已經破滅。
那晚,大家都喝得很醉。最后是兩個墨鏡臉把阮正崠扛上三樓的主臥室,早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David也被一個墨鏡臉扶回二樓臥室。還算有些清醒的她扶著一身繁冗婚紗,喝得搖晃的夢曉然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在她的幫助下,夢曉然幾乎是爬著上樓。主臥室早妝扮一新,傳統的紅太過刺眼,讓她的眼睛疼得淚水直轉。
林芷蒽,你TM的別活得那么——沒骨氣!
“給我……拿件睡衣……我去沖個澡!”夢曉然喘著粗氣朝她喊。
她打開昂貴的紅木櫥柜,拿出那套繡著龍鳳的真絲睡袍。等她走進浴室時,夢曉然已經迫不及待地脫下婚紗,躺在足夠四個人的浴缸里獨自喝著紅酒。極度放松的神情和迷醉的眼,看得出是很滿意這樣奢侈的貴婦生活。幾近透明的大理石倒影著無數只紅燭的光,閃閃跳動,似乎在彈奏“引誘靈魂欲望”的心曲。
夢曉然此時喝的紅酒,其實是她為他們準備的——2007年的Costa Russi(芭芭羅斯)紅酒,產于意大利Gaja(雅嘉)莊園,世界有名,還有那滿池的玫瑰花瓣和著紫色薰衣草的香也是她準備的……只是沒有想到,那么浪漫的浴室里,最后還是一個人的獨角戲,寫滿孤寂。
“男人,不過是個玩物。等姐TM的有錢,想要什么樣的,沒有?”那女人瞇著眼,笑得艷麗。
婚禮上訴說的那些愛的故事,似乎只是個劇本和臺詞。每個人的經歷,可以說出來的部分永遠都只是半個章節。心的暗處如無底深淵,很多時候自己都不知道能挖掘多深多遠。
“夫……夫人……”這聲“夫人”叫著實在拗口,停頓片刻,她繼續說,“我去弄點解酒湯。”
走出浴室,路過那張豪華大床,她望著平躺在床上醉得不省人事的阮正崠,禁不住搖頭。太多的無奈太多的悲情,為什么時隔多年,他們依然無法逃離?而她,為什么要回頭?為什么要卷入這場越來越多人的仇恨和糾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