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東京。
欣妤安靜地抱著黑狼留給她的一只小白熊,出神地望著霓虹夜景,懸空的小腳偶爾會踢到她的腿上。小家伙看似憋了好久,終于還是忍不住問:
“媽媽,我們要去哪里?”
“我們要去一個只有童話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很多的小木屋,還有很多小動物。那個國家叫波蘭。”她溫柔地答。
“可是,黑狼叔叔的小木屋已經很漂亮。”小家伙似乎有些不滿地嘟起嘴。
“相信媽媽,你會喜歡的。”
笑著輕撫欣妤的短發,她心中雖然不忍,但有些記憶還是要自私地選擇遺忘。
“黑狼叔叔,能不能也在你的木屋外面放很多很多的小動物。”欣妤朝著開車的黑蛇,稚氣地大聲說,似乎是要媽媽聽得見。
“可以啊。”黑蛇笑答。
“離機場還有多遠?”她隨口問。
“大約還有三十分鐘。要不,你們睡一會,到了我叫你?”
忽然覺得特別的累,好像是被車里某種抑郁的味道感染,她的眼皮和心一直都很沉……黑蛇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她就已經抱著欣妤昏昏沉沉地睡去……
蘇醒在一間擁有涼爽空調的房里,她立刻意識到,自己正穿著潔凈睡衣,躺在一張單人木床上,手背打著點滴。望著滴落管道的藥水,她拼命地回想……明明記得是黑蛇載著她們去機場,怎么一覺醒來就躺在床上?身上并沒有明顯的疼痛,為什么掛著點滴?而這點滴讓她一直想……昏昏入睡……
再次醒來,窗外已是暮色籠罩,手上的點滴也已經取走,但是渾身還是覺得無力,仿佛精力被抽空。吃力地爬下床,她輕輕推開那扇玻璃落地窗,外面是一個小小的露臺。她警惕地退到窗邊,隔著窗簾觀望:這是棟不大的別院。通過窗戶的層次,她猜到自己是在三樓,正好可以看到一個小花園。花園角落的木桌邊,有兩個墨鏡臉正在竊竊私語。其中一個是黑蛇,這讓她稍微心定。
也許是崠哥知道她想帶欣妤離開,所以半途……但是崠哥從來不會用這種迷昏的手段留她……難道是林立和?她打算悄悄的“消失”,和上次一樣。但林立和是站她這邊的?黑蛇不也一直幫著她的?……她逼自己回到房間,沖進廁所洗了一把冷水臉。無論什么原因,越想見欣妤,必須越冷靜。不久,有人敲響她的房門,接著門被直接推開,進來的是黑蛇,手里還端著一個果盤和兩杯新鮮的橘子汁。太多的疑問讓她的心如爬滿蟲子般的難受,但表面還是裝得十分鎮定。
“怎么回事?”她問。
“沒事,只是給你注射一些輕微麻醉劑。”
黑蛇放下手中的果盤和果汁,走到窗邊把她抱回床上。無論表情裝得怎么冷靜,發抖得無力移動的雙腿還是出賣了她。
“答應我,不能讓欣妤有事。”她祈求著。
“放心!只要你按照他們的指示做,我保證不會有事!”
黑蛇把果汁放到她手心,看著她喝完,然后遞上果盤。
“林立和兩個月前已經過世。”他說。
她驚嚇得抖落手中的叉子,喉頭一陣緊鎖,似乎是被突然襲來的悲傷堵死,心口是無法呼吸的痛,良久才喘出一口氣,吐出一句:
“怎么會?突然——”
“據說是服用藥物過度。”
“我,到底被迷昏了多久?”
明明記得自己去紐約前,林立和還活得好好的。她在紐約只待了幾天,然后返程回伊豆半島。辦理去波蘭的手續也不過用了三個星期……東京轉機的時候昏倒在黑蛇的車里……怎么一醒來就是兩個月?唯一的解釋只能是,他們讓她睡了很久……
“崠哥呢?”她追問。
這么大的事,崠哥不會不知道,更不會不聞不問。先不說和林立和的關系,在黑蛇車上昏迷的還有欣妤,那是他們的女兒。
“崠哥明天會到東京。”
黑蛇這么一說,她總算可以舒展一口氣,整個人無力地靠在床頭,仰著腦袋不讓眼淚流。林立和的死是悲哀的,可她必須控制住情緒,不能讓過度的悲傷影響自己對形勢的判斷,因為她還有欣妤。
然而第二天,她見到的不是崠哥,而是夏悠子。當黑蛇有預謀地拉開木門,她見到夏悠子那張迷幻的笑臉時,忽然明白很多事。黑蛇和黑狼都是夏悠子所愛,而黑蛇也重復地告訴過她,他不是黑狼。
蛇有幾窟,聰靈敏銳,不會像狼一樣效忠。
“我想知道,林立和是怎么死的?”她先發制人。
“林立和心臟不好。那晚他不過是多服了幾顆壯陽藥,能死在逍遙夢里也算是幸福。”夏悠子一改往日的溫柔,眼里透出更多的是殘忍和冷酷。
“到底是誰殺了黑狼?”她質問。
“是我——要殺你!”夏悠子來到床前,冷眼相望著說,“作為保鏢,他是沒有選擇的。當他們的目標成為別人獵殺的對象,要么贏過對手,要么護主而死!怪只怪,他的對手太厲害。”
“怪只怪,他不該愛上他的目標。你是想知道,黑狼會不會為我而死!”
她終于明白,招來殺生之禍的,是她和黑狼不該有的愛情。
“如果不這樣,又怎能逼你靠近阮正崠?只是我沒想到,你那么不爭氣,連個女人都搞不定!如果你爭氣,林立和也不會早死。”
“你應該知道,段雅美已經得到應有的懲罰。”
“我當然知道。當年是我付對家雙倍的酬金,才把目標換成阮正崠!”夏悠子高昂著頭,滿臉透著得意。
她不敢回想那些恐怖的場面,只能咬牙說出一句:“兩年的非人生活,太狠了。”
“我女兒靜一,死的時候才十七歲。我跪求林立和和阮正崠,只想討回個公道。他們斷然拒絕,怎么就不說狠?”
她早該猜到,當年靜一的死,是所有事端的導火線!只是猜不到,仇恨可以讓一個溫柔如水的女人,變得這般蛇蝎心腸。當年的林立和應該用盡各種方式去撫平那段創傷,可惜他們的愛本來就不踏實!這個女人的世界非同常人,也許根本沒有人能真正走近心里的陰暗地,看清最狠毒的一面。
“靜一,是你的親生女兒吧?”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