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程并不長,她故意望向窗外,夏悠子刻意閉目養神。車里一直播放著安神的鋼琴曲,和著海風海浪的清音……想必這爭奪的過程并不容易,夏悠子也需要一些音樂安定心神。
她被直接帶入靜一的房間。之后,夏悠子和墨鏡臉都消失的無蹤影,她逼自己不去多想。崠哥說過,越是緊要關頭,越要懂得如何“靜觀事變”。房間依然整潔干凈,不見一絲灰塵。晃眼間,她看到墻上有幅充滿稚氣的圖畫。畫的是一個長發女人的臉,歪斜的寫著:給媽媽,署名:欣妤。取下圖畫藏入口袋的瞬間,她終于流下眼淚。
手提袋,行李,當然還包括她的手機早被他們收走。這樣也好,失去和外界聯絡的方式,少了干擾,反而能讓她靜心思考當前的形勢。抱著枕頭,安靜地躺在小床上,她首先想到林立和。他應該早有所悟,所以用遺囑作為解凍資金的鑰匙。隱和會的成員散布世界各地,這些頂級保鏢的酬勞絕對不少。夏悠子要瞞天過海,必須用其他資金按時支付所有的花銷……就算那女人擁有巨額的私房錢,怕也撐不了多久。最后,沒有資金運行,一切都是空談!
崠哥,我們一定會贏!晚安!
閉上眼,她沉入夜色的靜謐,心里細細的數著羊群,希望自己能很快睡去。
日本,伊豆半島。
黑色轎車在無人的鄉間小道上緩慢行駛。坐在后座的她雙手插入口袋,其中一只手緊緊拽著女兒的那幅畫。深黑的眼鏡片遮住她的眼,微微泛起的嘴角印透著她的冷。很小的時候,她就迷戀上墨鏡。那種只有自己看得清楚外面,外面卻看不到自己的隔世感覺,是種神秘的誘惑,誘惑著她越走越深。后來的眼科手術讓她視力大減,戴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變色鏡片。雖然有時候沒有墨鏡那么深沉,但也能遮住很多眼神。
同樣戴著深黑色墨鏡的夏悠子就坐在她身邊。她們中間隔著一個空位。曾經的親人,如今的仇人,還能有什么話可說?
“我猜,你資金周轉得很辛苦吧?”她先開口,帶著奚落的口吻。
“不錯!林立和的死訊隱瞞不了多久。你女兒怕也活不了多久?”
“你這輩子都賺不回你父親的財產。若想守住,你最好保證欣妤平安。這些拼死效忠的,你覺得是為你這個前會長夫人?還是每次按時打入的巨額酬勞?”
突然,窗外傳來幾聲刺耳的喇叭高鳴,她立刻轉頭望去。只見另一輛黑色轎車超過他們的剎那,后車窗突然拉下,欣妤還是懷抱著那只小白熊,安靜地坐在一個墨鏡臉身邊,目光黯然。
“欣妤!欣妤!”
叫著女兒的名字,她終于失控地捶打鎖死的車窗。那輛轎車飛馳而去,留下一路的塵埃和滿心的傷。
至少,女兒還活著。那是她唯一的安慰。
終于見到崠哥,那是在兩天后的一個律師樓里。戴著黑墨鏡的崠哥獨自一人走進寬敞的辦公室,身后少了一直相伴左右的墨鏡臉,畫面顯得有些滄桑和無奈。第一眼她就發現他的兩鬢突然長出幾縷白發,心口頓時涌出一陣酸痛。若不是自己也戴著黑色鏡片,失落的眼神一定出賣她的不安。他朝她點點頭,并在寬大的橢圓長桌對面坐下。她回以一個安慰的笑,彼此的心似乎靠得更近更穩。
“江律師,成律師,我想你們要見的人,都到齊了。”坐在長桌頂端主席位的夏悠子首先開聲。
側面的兩個律師相互對望一眼后,朝他們微笑著點點頭,然后小心地拿出一個黑色金屬匣子,如塊實鐵般密封得極好,看不出任何縫隙,只有上表面閃著兩個藍色小方框。兩個律師分別在方框里按下自己的拇指。黑匣子跟著發出優美的音樂,奇跡般地亮起一道道藍光,跳躍著一層層拓展,最后顯示出一個數字鍵盤。
“阮先生,請輸入密碼。”
“密碼?什么密碼?”阮正崠驚訝道。
“這——不可能!”夏悠子神色大變,嚷著,“憑什么?!他憑什么讓外人掌控密碼!”
“林會長死得突然。這幾年來,我并沒有機會見過他,也沒有通過電話,更不知道什么密碼。”阮正崠冷靜地答。
“哈哈,裝!繼續裝!”夏悠子拍著桌子站起來,指著他喊,“我給你三分鐘時間!不然,你不會有女兒送終。”
“好啊。不過我想提醒你,這樣的裝置,密碼只能輸入一次。你想清楚了,輸錯我可不負責。我阮正崠不缺這些錢,既然來了,就沒有必要騙你。”
果然不到30秒,盒子的藍光已經消失。兩個律師相互交換眼神,其中一個望向他們說:“不錯,密碼只能輸入一次。等阮先生記起的時候,再聯系我們。”
離開辦公樓的時候,崠哥只在她額間留下一吻,然后跳上計程車,再次遠離她的視線。他就是那么地相信:即便把她留在夏悠子的身邊,她也不會有意外,但獨自待在酒店里的段雅美可能就不會那么幸運,所以他要陪著。她永遠都是絕對堅強的角色,只能繼續微笑著撐下去。
日本的青稞酒依然溫暖香醇。她和夏悠子對桌而坐,喝過一杯又一杯。曾經歡聲笑語的小木屋,如今只有她們兩個落魄的女人。
“崠哥不會騙你,只需要給他一點時間。”她醉眼朦朧地說。
“做父母最開心的,是看著孩子長大,在不知不覺中積累割舍不掉的感情。”夏悠子看來也醉得不行,晃悠著腦袋瞧她一眼,繼續說,“阮正崠還沒有見過這個女兒吧?能有多大的感情?到時候你可不要怪我!”
心口涼嗖嗖地疼,她又猛地喝下幾壺熱酒,強顏歡笑道:“他愛我,更愛欣妤!他一直看著她長大,就像當年一直看著我長大一樣。你,不會有機會傷害欣妤的!”
“欣妤真的很可愛,圍著我和林立和有說有笑,太像靜一小時候。你知道嗎?就因為這樣,我更加想念我的女兒,更恨他們。到后來,我居然開始恨起欣妤!她憑什么享受本該屬于我女兒靜一的一切,甚至包括林立和的愛。她活得越無憂無慮,笑得越天真爛漫,我越不能忍受。于是,我慢慢地讓她體會什么是痛,什么是苦,什么叫不開心……”
“夠了!”
她叫喊著把手中的暖酒潑到夏悠子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