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時分,楚霄從外面跑進來,手里還拿著一個藥方,嘴里邊念叨著:
“決定好了嗎?孩子留不留?”
師仲柯想了一下午也是沒有決定好,她搖頭:“沒有。”
楚霄無奈狀,將藥方又仔細看了看給她道:“我就知道,算了,在你沒說不要它時,這個安胎藥你先服上幾日,我得確保你體內的噬壽水之毒不會傷到孩子?!?p> “我知道了,那你打算一直和我留在木元國嗎?”師仲柯問道。
楚霄嘆口氣,“怎么可能一直呆著,我的身份對于木元國來說,是一個禁忌,搞不好會連累你,還有那個木元國小皇子,我打算等你決定好腹中之事,給你最快的速度解毒后,我就離開木元國。”
師仲柯默許,楚霄說的對,他的身份也是南鳳國的皇子,身在木元國,也是危險,他確實不能一直留在這里。
“那你走時,帶上我吧。”
“帶上你?”楚霄驚愕,“你在這里最安全不過了,跟著我走可不如當女師舒坦,我走的都是病患之地,我可不放心你。”
師仲柯定睛看著楚霄,眉頭微皺:“我在你眼里就是處尊養優的人嗎?我當過奴隸也當過逃犯,那些苦你能吃得,我也能吃得?!?p> “還有就是...”師仲柯神色滿是悲涼,“你是我現在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楚霄心弦輕動了一下,師仲柯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頓時便心軟下來,她一路走過來確實很艱難,楚霄頓了頓,最后松口道:
“好吧,但你得答應我,早點考慮好,我才能決定后續之事?!?p> “好?!彼廊稽c頭。
這是幾聲敲門聲傳開,楚霄去開門,不出意料,是顏黎漾,顏黎漾親自給帶來了飯菜,給一一擺放好,將筷子遞給師仲柯道:
“餓了吧,先用膳吧。”
“勞煩你了?!睅熤倏挛⒌?,并接過筷子。
楚霄卻得自己拿筷子,看了眼飯菜,端起一碗肉湯挪到師仲柯面前,“你身體需要好好補補,吃這個?!?p> 顏黎漾眼中含笑,柔聲道:“九殿下真是體貼入微?!?p> 楚霄不知道能不能說把師仲柯有孕的事情告訴顏黎漾,但師仲柯不說,他還是不要多嘴的好,他呵呵笑了笑:“這沒什么,贊譽了。”
師仲柯拿起筷子卻無胃口,慢吞吞的隨便吃了幾口,顏黎漾看得出來,他一同坐下,略顯傷感了一些,說道:
“姐姐,南鳳國的消息回來了,你聽完后是不是就可以吃下了?”
“南鳳國現如何?”師仲柯聽到這個雙目矍鑠,顯得有些焦灼,而也正應了顏黎漾的猜測,她還是放不下南鳳國。
顏黎漾正色道:“姐姐,你在南鳳國可還有牽掛之人?”
牽掛之人……
楚霄側目瞥了師仲柯一眼,他用筷子敲敲桌面:“走都走了,問這個干嘛,直接說南鳳國那邊怎么樣?”
顏黎漾也不再問,淡然道:“南鳳國皇上對外說有叛亂者闖入都城作亂,已全部被就地處決,而且,還徹查了洛君府一案,為其修墓造碑。同時南鳳國皇室下令排查城中百姓,并將損壞之處皆修葺一新,城中增派了軍隊,進出嚴格,其他的,姐姐還想知道什么?”
洛君府一事她相信皇上不會食言,而她最擔心的莫過于獨孤家,她心中忐忑問道:“獨孤家...還好吧?”
“姐姐說的就是獨孤將門吧,南鳳國皇上下旨,峒將軍護駕而亡,準許厚葬,但被獨孤老將軍拒絕了,選擇了秘不發喪,不準任何人前去祭奠,在峒將軍頭七后,皇上還準了獨孤老將軍解甲歸田,在江南安置了宅子頤養天年。”
獨孤峒明明為救她而死,但皇上的圣旨即使曲改了事實,也是為了保護獨孤家吧,正兌現了他的承諾,他會寬恕所有人。
師仲柯心里同樣難受,“那獨孤家,就只剩下獨孤朗了?!?p> 顏黎漾點頭,“是的,但皇上已經下旨,由獨孤朗也就是鈞翊大將軍,接管獨孤家的破崖軍,只是定國將軍府換了牌匾,只寫了獨孤將軍府幾字?!?p> 楚霄聽著也替獨孤朗難過,一日之內,改變了獨孤家,現在的獨孤將門就只剩下獨孤朗一人了,真不知道他能否擔起獨孤家。
師仲柯心里滿是愧意,如果不是她,獨孤朗不會失去這么多,即使她臨走前,他也是對她極為失望的吧……
楚霄轉而問道:“那淮王呢?”
顏黎漾唇角微笑,“淮王確是讓我震驚的,他被封了太子?!?p> “太子?!”
楚霄和師仲柯同時脫口而出,皆是震驚,楚霄沒想到,楚淮與師仲柯那般,父皇竟然還封了他太子,這是要定了南鳳國的江山了。
師仲柯想想卻也不意外,畢竟楚淮本就是皇上親手有意栽培的人選,南鳳國如今大患已除,楚淮成為太子并監國,皇上可以高枕無憂了。
“不錯。”師仲柯微道,透露出一絲喜悅。
顏黎漾對師仲柯仿佛還有什么懷疑,又問道:“我聽探子說,姐姐和鈞翊大將軍,關系匪淺,是這樣嗎?”
“是。”師仲柯知道騙不了顏黎漾,與他坦白,也不無不好。
顏黎漾神情淡了許多,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是...那種關系嗎?”
“什么那種這種的,小皇子你這樣太失禮了吧!”楚霄看到師仲柯的為難,此時再揭開這一層,其實也在她揭她的傷疤是一樣的。
顏黎漾隨即笑容依舊,起身拱手禮道:“是我唐突了,二位莫怪?!?p> 師仲柯抬頭道:“黎漾,不怪你,本就是我不該瞞你的,其實我和獨孤朗,已經成親了。”
顏黎漾眼里顫了一瞬,臉上的表情也凝固了,“原來是真的,那還沒恭喜你?!?p> “我還有了他的孩子。”師仲柯打算全盤托出。
話落,顏黎漾神情更發落寞,但對上師仲柯的眼睛時,勉強笑出一個讓人開心的弧度,笑道:“我替你感到開心,姐姐好福氣?!?p> 師仲柯淡然道:“希望是福氣吧。”
顏黎漾笑意瑩瑩,退了幾步道:“我還有事,就不久留了,姐姐和九殿下有事隨時派人叫我?!?p> “好,多謝。”師仲柯目送他離開。
顏黎漾剛出去,楚霄看著他離去的模樣,覺得甚是奇怪,朝著師仲柯道:
“這個小皇子不簡單啊,剛才那一笑可是怪異的很,看來還是要小心些他一些?!?p> 師仲柯則是嘆了口氣,繼續拿起筷子吃飯,邊道:“他如果只是表面上看著的那么文質彬彬,善良真實,是不會從一個冷宮里長大的皇子變成如今這般地位的?!?p> “我倒忘了你最擅長洞察人心。”楚霄邊吃著飯說道。
師仲柯看著楚霄,“他今年雖才十九歲,但他手里的人命不比楚淮少,所以我知道,剛才他有一瞬間,想殺了我腹中的孩子?!?p> 楚霄覺得很恐怖,驚訝道:“你知道還留在這?萬一他真的害你腹中孩子怎么辦?”
“他想,并不代表他就要做,”師仲柯看著這些精致的飯菜,“更何況,他起碼還是真心待我的?!?p> 楚霄覺得這很荒唐,飯也不想吃了,生氣道:“你身邊多了一個這樣的人,人面獸心呀,這樣的人還不如楚淮呢,太危險了!”
師仲柯正目看著楚霄,“從洛君府都亡后,我逃到了木元國,被當做努力抓進了宮中當奴隸,那年我在冷宮正好遇到了十一歲的黎漾,他剛被冷宮幽禁釋放,他雖為皇子,但母親身在冷宮生下他扶養長大,皇上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冷宮里還有一位皇子?!?p> “我聽他身邊的屬下說了,你們相伴了兩年,必是受了不少苦?!背稣f道。
“他半夜經常偷偷跑出來幫我砍柴,冬天也同我一起用冷水洗宮里奴才的衣服,我餓得幾日不吃東西,他跑到下人的膳房給我偷東西吃,被掌事太監發現,冷落了一番還被故意砸斷了一根手指,但他還是把吃的給我了,只因為他覺得我給他撿了次風箏,我就是好人?!睅熤倏滦σ鉂M面,
“其實那時的他才是真實的他,善良又單純,就算是他發現了我私藏的洛君府令牌,知道了我的身份,他也依然相信我,并且幫我逃出宮,所以才有了我到長云峽后的事?!?p> “情深義重是沒錯,這么多年還想著你,但如今的顏黎漾,可是在南鳳國都人人皆知的妙人,很受木元國皇上重用的,照你說,他的八年里發生了什么了,你同樣也不知道。”楚霄反倒理解顏黎漾了,宮闈斗爭他看的多了,像顏黎漾這樣的,一路來定是經歷常人不能忍受的才行,
“不過……我對他還是不能放松警惕,他這個人心口不一,太過虛偽,十九歲就如此,也是可怕?!?p> 師仲柯微道:“你放心,他再壞,也不會不分是非,害不到你頭上,吃飯吧。”
師仲柯也明白,現在的顏黎漾,早已不是八年前的十一歲的懵懂少年了,他的眼神已經沒有那時的清澈明朗,如今無論哀怒,他都能露出笑容向人,這才是他最可怕的蛻變。
楚霄其實還不知道,她出長云峽后打聽過顏黎漾的消息,聽說他受皇上重用等消息,更有一些暗下的動作。
那個當年因為他在膳房偷東西,而砸斷他一根手指的膳房掌事,全身皆被他命人用尖石敲得粉碎,幾乎快被砸成了肉泥,又喂了他府里的魚。
這件事一直讓師仲柯介懷,他的心,是不是已經黑了……

霧里小溪
作者說: 其實原本顏黎漾的人設還是從一而終的 但……八年不改變一個人,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