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才走幾步,黃豆粒大小的雨滴便嘩啦啦的往下撒。
賀銘這才想起之前被自己隨手一扔的油紙傘,趕緊過起拾起屁顛顛送了過去。
席氏看著小心討好的賀銘,有些話到了嘴邊還是沒說出來。有些事,她需得跟家中人商量才成。
她不是不滿意賀銘,而是不相信賀銘的真心。
身為母親,不論在任何時候,都以子女為先。若是賀銘不能真心待顧西,席氏定不給賀銘任何機會。
哪怕雙方長輩都同意。
賀銘也知道自己此時有些好笑,當下趕緊為席氏跟顧西撐好其中一把傘,讓她們趕緊趁雨更大之前回去。
席氏抓了傘,望了一眼仍在僵持的顧云父子,終還是狠下心不管,拉了顧西回去。
顧西墜入賀銘態度轉變的迷云里邊,恍恍惚惚的跟著席氏漫無目的的走著。
突然,顧西啊的一聲,一拍手掌叫到:“娘,我知道賀銘那家伙為什么變得這么別扭了,他一定是吃錯了藥。娘,你沒聽說這世間有一種毒,叫做蠱毒。這種東西能讓人變成另外一個人?!?p> 席氏被顧西的反應嚇了一跳,待聽到顧西的話后,她那復雜的心情瞬間明朗不少。
至少現在的顧西不再是以前那個,只要賀銘心情好朝她勾勾手指,她就義無反顧的朝他飛奔而去的顧西。
“你不喜歡銘兒這樣待你?”席氏試探著問道。
喜歡?
顧西想也沒想一連搖頭:“簡直是驚嚇好不好。娘啊,我覺得賀銘這樣很驚悚,簡直跟換了個人似的。娘,他該不會鬼上身到了吧?”
席氏一聽氣得一巴掌打過去,罵道:“你個死孩子,怎么什么胡話都說。銘兒正常得很,你呀……”
席氏很想說換了個人的是顧西,但轉念一想當初顧西確實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就沒往下說。
鬼上身?
虧得顧西想得出來。
席氏為自家閨女遲鈍的反應感到頭疼的同時,也覺得解氣。她再也不用看著閨女為了一個心有所屬的人傷心。
至于賀銘,席氏表示愛莫能助。
天色比往常任何一天黑得都快,賀銘看著僵持在雨中的父子,嘆息著走過去,將另一把傘遞給他。
“顧二叔,如今是一場秋雨一場寒,你就算是為了顧冕著想,也該先找個地方避避雨才是。”他變著法勸道。
顧云選擇在這樣的天氣出門,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為了跟唐氏賭氣,剩下的便是自己那一口硬氣撐著。
可他所有的堅持,在顧冕爬上馬背,堅稱要跟他一起走的時候,就全都萎了。
看著越長越像自己的長子,顧云感到欣慰的同時,也為自己過去的行為感到慚愧。
他沖唐氏動手的時候,兩個孩子都在場。當時氣昏了頭的他,還懷疑過兩個孩子非親生,毒舌程度可想而知。
就這樣,他的兒子還是原諒了他,愿意跟他一起共患難。這應該就是血濃于水吧。
顧云心底一片柔軟,跨上馬背對站在馬下的賀銘道:“多謝賢侄,二叔這就帶孩子回去,你也趕緊回去換下濕衣裳,別生病了。”
顧云說完,便護著身前的兒子策馬進了柚子林。
他找到了唐氏跟顧家人僵持的原因。他得回去認錯,他要承擔自己犯下的罪過。
顧冕感受父親發自內心的柔情與悔意,那糾結的小眉頭終于舒展了些,唇角微微上揚。
賀銘看著一下子消失在柚子林深處的顧家人,自嘲的笑了笑,甩了甩腦袋上的雨水抬腳往身處的院子走去。
除了賀銘,這個院里還住了好幾個武生,其中就有鄭霆。作為鄭霆的跟班,溫駿自然而然也混了進來。
只不過身為文生,溫駿在這個院里并不多受待見。
溫駿也不在意,他只為鄭霆一人而來。
那晚在顧家見到危在旦夕的鄭霆,溫駿幾乎瘋了。他早知道鄭霆會闖禍,可真見到奄奄一息的鄭霆,那心情簡直無法形容。
好不容易請常先生將鄭霆的命保住,結果書院里就出了這么個傳聞,說是刺殺明州大儒常致遠的刺客,其實就是麓水書院的學子。
官府還張貼了通緝文書,將刺客受了傷,傷在何處交代得清清楚楚。
在顧家的事上吃了癟的常家擁護者們以此為借口,每天圍著寧祁要求對書院的學子們進行體檢。
正處在風口浪尖上的寧惑覺得此事可利用,能有效轉移外界的注意力,便讓書院齋會的人著手這件事。
他的理由很正當,說是為了洗清書院學子們的嫌疑。
作為齋會齋長的寧祁正為寧家的事煩憂,自然沒多少心思去管那件事。于是學子們便自行組成了糾察隊,在書院挨個宿舍進行檢查。
糾察隊這天下午剛好檢查到了賀銘所在的宿舍,卻被溫駿擋在的院門外。
糾察隊的人自然不能錯過任何一個地方,就這么跟溫駿耗上。雙方人一來一往的,天就黑了,雨也越下越大。
賀銘回到院中之時,正好是溫駿被糾察隊的人圍著,受院中別的武生數落,卻還堅持擋在鄭霆房門外之時。
他邊走邊褪衣裳,光裸著上身走到眾人身后,好奇的問道:“不知各位在聊什么這么熱鬧?可否加上在下一人?”
見到賀銘,溫駿那單薄的身板終于不再僵硬,如見到救星般嚷道:“賀銘,你怎么才回來?這些人說是要找什么刺客,非得進鄭霆那家伙屋里搜。可鄭霆他回京城都好些日子了,我哪敢讓他們隨意進去翻東西呀?!?p> 賀銘嗯嗯兩聲,漠不關心的抖了抖手中濕衣服的水珠,輕描淡寫道:“這有什么難的,你把門打開,只讓一人跟你進去,一樣樣東西翻找便是。這些人我負責擋著。”
說完,賀銘一反常態,恢復戰場上才有的肅殺之氣,不知從哪拿來一桿長槍,很是隨意的站在鄭霆房門前。
賀銘上過戰場,殺過人,那氣場可不是書院里邊這些溫室里的書生可比。哪怕同為武生,也沒人敢挑戰賀銘的權威。
賀銘在書院學子們眼中,就是一個暫時收了利爪的戰魔。
溫駿不明白賀銘的用意,他很擔心在房間里養傷的鄭霆。可是賀銘態度之認真,他也只能聽從。
他脧了糾察隊的人一眼,指了一個看著很是溫順的人,讓他跟進屋。
開門那一刻,溫駿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他害怕鄭霆被人發現。
門洞開,一覽無遺的內室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