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發展很多時候是有地域性,階段性的,不是每一片舊的城區都能在同一個時間里進行改造或者拆遷新建。
落城城市面積廣,常住人口約三千萬,老城拆遷改造工作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循序漸進。如今的落城早就褪去以前的落后,正以新的面貌成為閃耀的新星。舊城或拆遷或改造差不多完成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都散布在城市各個邊緣的角落里,仍在逐步推進。
北區那片老舊居民區面前劃入了拆遷范圍,這片的居民大多在冬天來臨前搬離了這里。只剩下部分老人還待在這有濃濃人情味的老巷子里舍不得搬走,想住到最后一天才搬。
李笙和付穎從王楠家出來,在這一片找了一個最不顯眼的空房子躲在里邊。
兩人去超市買了各種各樣食物,一直宅屋里沒出去。到了晚上李笙讓付穎在家等他,自己則帶著手表和首飾獨自出了門。
“你干嘛去?”付穎對那晚的事還心有余悸,擔心李笙又去做什么壞事。
她知道李笙可能并不是好人,可她卻沒辦法把他看成壞人。
“當然是去把這些東西換成錢啊!”李笙不耐煩的甩開拉著自己的付穎奪門而出。
那家人肯定報警了,李笙這個時候去賣贓物會不會被警察盯上?兩萬塊已經夠他們用一陣了,只要熬過這段時間她就能去打工賺錢了呀!他為什么還要這么急著去賣贓物?
另一邊,李笙打車直接去了郊外,他徒步穿梭在一片廢棄的工廠里,輕車熟路的來到目的地。工廠原來的配電房門口站著一個一米八幾的膘肥壯漢,他伸出健壯的花臂攔住想往里走的李笙。
“干什么的?”壯漢不客氣的問。
當這里是什么地方,上來就往里沖,年輕人還真是浮躁!
“我能找到這兒,還能是干什么的?”李笙不高興的推開對方的手臂準備繼續往里走。
“誰知道你是不是條子的線人?”壯漢可不會輕易把人放進去。
“行了,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去問問你們老大不就知道了?”
壯漢聽見李笙提起他們老大,眼神晃了晃正要再說什么,正好李笙嘴里的那位老大推門出來了。
男人一見到李笙就露出幾顆大黃牙,一手插在褲兜里笑呵呵的打招呼:“喲,好久不見。這次又帶什么好東西來了?”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
“行啊,那里邊走著。”男人勾住李笙的肩膀,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悠哉悠哉的往里走。
李笙跟著男人進去,路過門口的壯漢順便給了對方一個不屑的眼神,吹著口哨一臉欠揍的微笑著。
那壯漢瞥見對方的故意挑釁,心里雖然不高興,也只能忍著。
誰讓對方是老大的客人!
“哥,這次可是好東西,價錢能不能給高點?”李笙摸出煙給男人喂到嘴邊,吊兒郎當的問。
“阿笙啊,雖說哥專門銷贓多年,可是這其中的手續過程有多么繁雜你是不知道啊!再說,這怎么說都是贓物,我們也不好明目張膽的倒騰出去,所以再怎么名貴到了這兒也會貶值不少。不過你放心,哥再怎樣也不會虧了你!”
“行吧,哥我還是信得過的!”李笙齜牙笑著,熟絡的問,“哥,最近有沒有純點的好貨?”
“老弟啊,貨倒是有,只是這價格……”對方市儈的笑了笑,活像成了精的老狐貍。
“這塊名表你看夠不夠?”李笙也不是看不懂眼色的人,當即上道的從兜里摸出一塊手表遞過去。
“哎呀,聽哥一句勸,這東西要是能戒就戒了吧。先不說這毒資來源不易,對你身體也不好。哥也只是偶爾碰到前來銷贓的賣家才收購點,從來沒有自己去倒賣這玩兒意,你看我也不沾那東西。”男人見他實在年輕,忍不住規勸幾句。
“謝謝哥提醒,可沒那東西我渾身不自在,有了它心里好受點。”一向冷酷的李笙此時眼眶中泛著星星點點的淚花,眼底有一閃而過的悲傷。
“行吧。哥給你拿貨和錢去!”知道這孩子心里藏著事兒,他也不再多說。
商人本就重利,他已經勸過了,該賺的他自然也不會客氣。
夏氏綜合醫院的VIP病房里,王楠的媽媽正給小孫女喂飯。慕吟和溫靈均的突然到訪在她們的意料之外。
王媽媽認為是警察沒用,到現在都沒有抓到兇手。是以,溫靈均和慕吟一踏進病房就見老人家板著臉,冷冰冰的模樣。
“阿姨,你好!我們是……”
溫靈均話到一半就被對方無情打斷。
“知道你們是誰!不就是警察嘛,哼,早干嘛去了!這都第幾次來了?問東問西的問一堆有什么用,到現在還沒點結果,不都是白問嗎!”
王媽媽的態度冷淡早在他們的預料中,有錢人的優越感讓他們對警察的要求苛刻許多,態度自然會變得傲慢。
他們作為警察什么樣的受害者家屬都會遇見,能做到不去在意他們的冷待也是一種職業修行。
慕吟保持著禮貌的微笑,“阿姨,對不起,給您造成了困擾!我們是總局過來的,就是為了協助之前的刑警盡快破案,還望您的兒媳能辛苦一下,再配合配合我們的工作!”
王媽媽也是要臉面的人,對方笑臉迎人她也做不出繼續刁難人的事兒來。那會顯得她很沒有教養。她冷哼一聲轉身走出病房,把空間留給警察。
慕吟去關上門,回來和溫靈均一起在沙發上坐下,看著吃飽后依偎在母親懷里才能睡著的孩子心里難免會有波動。
這么小的年紀遭受如此磨難,心里的陰影需要一生去治愈了。
“王太太,辛苦你了。”慕吟看出對方的不耐煩,先出言安撫道。
“我把知道的都和前面來的警察說了,不知道你們還要找我問什么?”她的臉還腫著,頭上裹著厚厚的紗布,面對警察她的態度并不比王媽媽好多少,不過是骨子里的教養讓她勉強維持著該有的體面。
“如果你能配合我們,我們自然能找到更多的線索。”溫靈均似乎完全感覺不到對方的態度冷淡,平靜如常的問。
天才不愧是天才,即便中途改行也能在短時間內變得如魚得水。想當初她還會為了受害人家屬的態度難過呢!好在帶她的師傅一直悉心教導,她才適應了。
溫靈均看一眼床上的女人,也知道入室搶劫和入室盜竊造成的心理陰影是真實的,持續性的,會讓受害者感到難受,恐懼,甚至軟弱,這是因為他們最溫馨的港灣被人侵犯所致。
溫靈均道:“我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可我不得不告訴你入室搶劫和其它犯罪不同,這類型的犯罪具有反復性。為了你的女兒和家人的安全,希望你能堅強一點,配合我們做一次認知談話,不然在抓到兇手前你們只能換套別墅居住。”
換套別墅,一套別墅上千萬,哪兒是那么容易換的。再說了,孩子還要上學呢,貴族學校可就那幾所,難不成還得去轉學?
王太太覺得溫靈均這話說得簡直太輕松了!忍不住深深看了眼溫靈均。
慕吟略微詫異的偏頭看了一眼溫靈均。總覺得今天的溫靈均與往常溫潤的他不太一樣,帶著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淡漠感。
不知道為什么,她感覺今天這個疏離淡漠的溫靈均才是真正的溫靈均!
她哪里知道,溫靈均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受不了自己的人被人欺負!他可以對別人的冷臉視而不見,卻沒辦法看著慕吟受人冷臉。
“你想問什么就快點問吧,別耽誤我女兒睡覺!”王太太一想到那個瘋子一樣的年輕人,身體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將懷里的孩子抱得更緊了一些。
“你若是好好配合,我們就什么也耽誤不了!”溫靈均淡漠的看著王太太,眼底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厭煩。
慕吟皺了皺眉,用手肘碰了碰溫靈均的胳膊,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男人扭頭看了看,訕訕的彎彎唇角,閉嘴了。
慕慕瞪他了,他還是安分點吧!免得被看出本性來!
“好吧,我愿意配合你們。”王太太最終還是不敢賭,萬一那個瘋子再來一次她們母女可能就沒命了,于是也軟了態度。
王媽媽進來把孩子抱了出去,溫靈均拿出錄音筆擱在床頭柜上,慕吟坐到病床邊的椅子上,緩緩地開口,“夜幕剛剛降臨,你和女兒吃過晚飯后做了什么?”
“我老公打電話說要加班,讓我和女兒早點睡。我和保姆一起給孩子洗漱好,保姆就先回去了。我們躺在沙發上,正給她讀著故事,突然門鈴響了。”王太太配合的閉上眼開始回憶當時的情景。
“然后呢?”
“我從門鏡上看到一個穿著快遞員工作服的人,我問他有什么事兒,他說是送快遞的。”
“這么晚送快遞你沒有懷疑?”
“他說是之前走錯路才耽誤了。我也沒懷疑,因為之前也有過一次。別墅進出門禁森嚴,保安不會隨便放人進來。”
“打開門之后你看到了什么?能不能看清嫌疑人的五官?”
“看不清,他的鴨舌帽戴得很低,還戴著口罩。男的拿著刀對著我的腹部示意我不要出聲,然后把我逼退回屋內,那個女的跟了進來隨手關上了門。”王太太的聲音開始顫抖著,表現出明顯的不安。
“噓,你別怕,他現在傷害不了你。冷靜下來,告訴我接下來還發生了什么。”
“他讓女孩把我們的嘴封起來,又用繩子綁住我們的手,可是女孩明顯不怎么會,最后還是青年不耐煩的自己綁的。他們把我們扔到了二樓的臥室里。我們坐在地上手腳被捆死,根本沒辦法解開……樓下傳來動靜,我聽見有東西被摔碎的聲音,還聽見酒瓶碰撞的聲音,聽見……”王太太陷入恐慌,聲音哽咽到幾乎說不下去。
“沒關系,你會沒事的,別害怕!這只是你的記憶。你再想想他們有沒有說出名字之類的?”
“電視的聲音開得太大了,我在樓上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
“他們的身上有沒有什么特別的特征?”
“青年很瘦,不太像喝醉了,整個人有些瘋癲,他從樓下上來的時候逆著光,我不太能看清他的相貌,給人非常陰狠的感覺,我太害怕了......女的攔住他對我們施暴……他想要殺死我的孩子……”王太太一想到孩子被捂住的畫面就徹底崩潰了,恐慌的睜開雙眼,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像是瀕死般難受。
“好了,沒事了。”慕吟抬手輕拍著王太太的肩膀,安撫著她驚恐的情緒。
“我不想再繼續了,警察那邊不是來畫過肖像嗎?為什么還要來問我?”王太太神色難看的躺了回去,背對著兩人送客的意思很明顯。
慕吟看著王太太微顫的后背吸了一口氣,耐心的解釋了一句,“肖像只能作為參考,長得像的人很多,所以我們想要找到更為準確的心理畫像。”她頓了頓,“您好好休息,我們就先走了。”
另一組成員在案發現場仔仔細細的搜查著,公孫雨繞了好幾圈,最后在大廳的沙發上坐著一動不動,凝視墻上的印記許久,顏夏此時還在二樓的主臥里。
整個現場非常亂,不是遭賊那么簡單,現場極具破壞性,客廳里被砸得一團烏糟,酒架上的名酒被砸碎大半,墻上四處是飛濺的酒漬,宛如點點紅梅綻放,鮮艷奪目。
“一般的入室搶劫只要拿到錢財就會遁走,不會如此大費周章的打砸,所以他們不只是單純的入室搶劫,而是在發泄內心的憤怒。”公孫雨突然站起身抬起頭對正下樓的顏夏說。
“還有這個,應該是他們的標記!”顏夏走下樓梯晃動著手里的相框。
一張王楠的全家福,上面用黑色的油性筆寫了一個飛揚跋扈的死字,足可見兇手的囂張氣焰。
顏夏的指尖撫過那個死字,目光深沉的道:“他們并不只是拿人錢財那么簡單,兇手有明顯的殺意,不同于一般的入室搶劫犯。他們再作案的幾率很大,從現場不難看出他們行為中的報復性,只是報復的對象是個人還是社會暫時還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