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逼仄房間里，油紙糊上的窗帳破了一角，被風吹得嘩啦啦直響，李秀兒咬唇望著面前兩鬢斑白的父親，淚光盈盈：“爸爸，我……我真的沒有辦法，我不想拂了小姐的心意。”

　　李叔的怒意一瞬間停了下倆，難堪的捂著臉，半晌，才說：“起來吧。收起來，以后不許用。”

　　李秀兒心有不甘，說得卻是好聽：“為何？這樣的話，小姐還會以為我是嫌棄她。”

　　李叔想了想，揮了揮手：“小姐那里，我會去說的。”

　　李秀兒心中大駭，忙道：“不要！”撞見父親那驚疑的目光，她輕聲道，“爸爸說得有道理，我還是收起來的好。”

　　見她如此乖順懂事，李叔不再多執著于此，沉默許久：“秀兒，爸爸帶你去外面吃一頓吧，你想去哪家？”

　　李秀兒不愿，父親一身樸素，去了哪里都是格格不入，她自認為丟不起那個人：“不用了爸爸，我們就在家里吃吧，秀兒今天去炒菜，可好？”

　　李叔被說得意動，欣慰頷首。待到李秀兒將菜色擺上桌，父女兩人言談甚歡，李秀兒對于自己偷拿東西被發現之事心有余悸，說話做事皆是小心翼翼。

　　李叔忽地落筷，長嘆一聲：“小姐和太太起了爭執。秀兒，你覺得如何？”

　　“我覺得太太是為了小姐好。”

　　李叔復雜的望了她一眼，躊躇片刻，忽道：“我想告訴先生。”

　　“不行！”

　　李秀兒脫口而出，話音方落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忙遮掩道：“爸爸，我的意思是，你現在告訴先生，要是讓太太知道了，對小姐未免也太不好了。”

　　斜覷著父親面色猶豫之色，她解釋道：“不如這樣，爸爸，你先替太太瞞著。我去偷偷勸勸小姐，說不定她就想通了。”

　　她一番大道理說出來，深深的動搖了原本就猶豫不決的父親。

　　李叔無奈道：“也是。先看看吧。”話雖如此，但他眼底擔憂不減，一頓飯亦是索然無味。

　　又是小姐！總是小姐！從小便是如此，只要有小姐在，就永遠沒有人在意她！李秀兒掩下深恨，不小心打翻了飯碗，碎瓷飛了一地，她伸手去撿，不小心被劃破了手指，鮮血汩汩而出。

　　“秀兒，怎么了？”

　　“沒事。”她蹲在桌下，將指尖的鮮紅抿掉。

　　天幕漸黑，家里早早熄了燈，只為了節省一筆開支。李秀兒仰面躺在硬板床上，腐朽的棉花味道充入鼻腔，她眼圈泛著酸澀，懷里是她從顧家偷偷帶出來的，顧綺羅的筆記。小姐自小便什么都有，既然小姐不愿意嫁給宋家三少爺，所以少一點東西，也沒什么吧？

　　“別怪我……”

　　她喃喃念叨著，將手中的筆記覆在了心中，緩緩閉上眼，一滴眼淚瞬間面頰滑落。

　　心意既定，李秀兒日日安撫著顧綺羅，順便拿到了不少顧綺羅的筆記，她本身不善習字，描摹起來異常費盡，但功夫不負有心人，整日的挑燈夜戰，她終是學了個七八成，寫得潦草些，旁人怕是不大能認出來。

　　李秀兒叩響了顧綺羅的門扉：“小姐，我有急事。”她把嗓音放得急切，顧綺羅的腳步聲很快就近了，隔著門扉問她：“秀兒，怎么了？”

　　“信被太太的人給攔下來了，太太知道了，異常生氣，說是要趕緊把您嫁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