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

　　和撒那發出了陰惻惻的笑聲，他已經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東西，這樣一來他也就能夠心安理得地繼續在這里待下去了。

　　“你看到它了？”

　　人偶看著和撒那一臉計謀得逞般的詭笑，不動聲色地詢問他。

　　“是啊，呵呵呵，它的狀態還不錯，至少能暫時擋住我的視線，不知道等它成年之后，我該要收集多少數據啊。”

　　和撒那歪著頭調侃著，眼睛恢復到平時的模樣。他站起身從離開，在人偶的伴隨下，回到了上鎖的房間。

　　……

　　莫萬睜開眼睛，他看著對自己而言還不太熟悉的天花板，又望向了窗外，天空一片漆黑，但是應該已經到第二天了。

　　雨還在下著，但是雨勢比昨天小了不少。至少從前幾天的瓢潑大雨縮小成了連綿細雨。

　　莫萬很想知道為什么自己最近幾天總是醒的那么早。

　　他坐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心里回想著自己在睡夢中看到的情景——雖然他只記得模糊的幾個片段。

　　他在昨夜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到心龍站在自己身邊，而自己全身都沒法動彈，也沒法控制心龍。隨后心龍像活了一樣，張開翅膀飛向了空中，飛向了不斷有雷電轟鳴著的、由烏云組成的漩渦，當心龍飛進漩渦中后，漆黑的裂痕從漩渦的中心生出，如蛛網般向著四面的天際線延伸而去，將整片天空化為倒立著的深淵。

　　莫萬不知道這個夢暗示著什么，他以前聽大人們說過，有的夢會預示著將來會發生什么。現在他只是在隨意地胡思亂想著，那畢竟只是夢，沒人能夠知道夢里的情景是否會在未來變為現實。

　　靠在窗邊坐了一會兒后，困意終于久違地到來了，莫萬瞇著眼睛重新躺下，蓋上被子繼續睡去。

　　……

　　純白的心龍匍匐在宮殿的最高點，在人為的操控下，它緩慢地挪動著頭部，用沒有視覺的雙眼“監察”著王宮外的任何風吹草動。

　　這是洛瑞斯卡的心獸，他每天晚上都會將心龍放出，讓它駐守在王宮之上觀察著王城的各處。盡管心獸本身不具備視覺，但如果是精神屬性的心獸那就另當別論了。

　　精神屬性巨獸和其他巨獸一樣不具備感官，但是王室在對精神能力不斷地研究和實驗下，發現精神屬性的獸師能夠將自己的感官附著在心獸身上，以此在觀察心獸所能感受到的情況。王室并沒有把這種能力寫在書籍之中，也沒有留下任何的抄本，而是將這種能力記在腦子里，一代代地傳下去，一直傳到了洛瑞斯卡這一代。

　　現在洛瑞斯卡正在用心龍的眼睛來監視著宮殿外的環境。

　　至于為什么不讓守衛來監視？因為他們都不在了。早在四年前，最后一個皇家守衛離開了這個宮殿，洛瑞斯卡就只剩他的兄長羅瑞德和余留下的幾個作為普通人的侍從了。

　　那為什么不讓羅瑞德去鎮守王宮？那其實是有一些特殊原因的。

　　洛瑞斯卡此時正坐在臥室的床上，雙目緊閉，他正在集中注意力用附著在心龍身上的感官來感知王宮外的環境。

　　“咚——咚——咚——”

　　沉重的腳步聲從臥室外的走廊里傳來，其中夾雜著明顯的金屬碰撞聲和粗重的呼吸聲，似乎有一只身披重甲的巨獸在走廊中漫步。

　　“啊，你來啦。”

　　洛瑞斯卡睜開眼睛將感官收回，他望向門外，看到一顆碩大的黃色豎眼正透過門框望向自己。

　　“皇兄，我沒事，不用特意過來。”

　　洛瑞斯卡輕笑著看向那顆眼球，撥了一下有些散亂的淡金色長發，繼續閉上眼睛用心獸去感知外面。

　　門外的生物不緊不慢地地吐了一口長長的嘆息，隨后他將頭部挪開。走廊里再次響起沉重的腳步聲，和被厚重的鎧甲包裹著的尾巴拖在地面上發出的刺耳摩擦聲。

　　這是洛瑞斯卡的兄長羅瑞德。

　　……

　　等到莫萬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看著明顯比前幾天要明亮得多的天空，莫萬知道再過不久天空就要轉晴了。

　　不過既然都睡到中午了，那么莫漢為什么沒有叫自己起床？

　　還沒換上衣服，莫萬就來到了客廳。只見桌子上擺放著一些即食和速食食品，一張紙條壓在杯子下。

　　莫萬走過去拿起紙條，發現這是莫漢給自己的留言。

　　莫萬：

　　當你看到著張紙時，我已經出去了，預計接下來的一周之內都不會回來。不用擔心，我只是去親王會那里了解情況，順便和楓葉鎮的其他人一起去找適合的工作。

　　昨天晚上我和親王會首領羅茨爾·格威談過了，關于工作的事……你也知道的，在過個一兩年，你也要找工作了。但適合普通人的工作一直都是低薪物資少。就算一家三口一起工作，也只能恰好維持生計。更不用提我們家里還有老爺子要照顧——順便說一下，最近這幾天除了送餐最好不要去打擾他，他現在的精神越來越差了，需要更多休息。

　　我會和其他人商量一下，是否有加入幫派以此來弄到更多物資的必要。至于你的話，這種事就不要想了。

　　羅茨爾也說了，他不希望年齡太小的獸師加入幫派，這樣只會無端地把你自己至于險境。

　　還有……就是關于和撒那的事。我要向你道歉，是我一直以來都過于相信自己的猜測，導致自己忽視了實際的情況。

　　這幾天你如果覺得無聊了，可以去居民樓的其他人那里串門，也可以去和撒那那邊散心。

　　只是……盡量不要太頻繁地離開親王會領地，也不要去一些人少的巷子，經常有一些流氓和混混在那里活動，不要被他們糾纏到。

　　愛著你。

　　莫漢

　　“……”

　　莫萬無言地看著紙條上的內容，他現在心情很復雜，不僅僅是因為莫漢對自己的道歉，更多的是因為莫漢居然在知道加入幫派會遇到什么樣的隱患的前提下還保有這樣的打算。他確實還有些生莫漢的氣，但對方畢竟是自己僅有的親人之一，他不希望莫漢為了物資的問題而身陷險境。

　　莫萬嘆息著放下紙條，回到自己的臥室去換衣服。洗漱完畢，他從客廳的餐桌上拿起一袋速食的火腿芝士三明治，走進廚房打算用簡易烤爐熱一下再吃。

　　在給三明治加熱的同時，莫萬沒有閑著，他還要給自己準備熱牛奶和雞蛋。他今天可是睡了一個上午，早餐的那份能量只好在午飯的時候一起補上。

　　……

　　洛瑞斯卡將自己緊緊地包裹在被子里，任旁邊的侍從如何安慰和勸說，他愣是一聲不吭，也不愿意出來。

　　就在今天凌晨，他的皇兄羅瑞德過來巡查完離開后不久，洛瑞斯卡收回了自己的心龍，并打算用預言能力預判一下王城以后的發展。

　　現在，他的預言能力已經能讓他知道未來四年里最有可能要發生的事。而這次，當他將王城選為預言目標后，他看到了——紛爭。

　　獸師與獸師之間的紛爭，普通人與普通人之間的紛爭，獸師與普通人之間的紛爭。

　　以及，他自己和皇兄羅瑞德，在王宮中，被幫派的獸師們討伐。皇兄倒在了自己面前，而自己卻因能量耗盡被那些幫派們放過一馬。

　　天空被烏云籠罩著，雷電在風暴中不安分地咆哮著。純白的心龍懸停在高空中仰天長嘯，它扇動著四翼，用氣流托動自己向著烏云推進。

　　隨后，一條黑龍出現在心龍所在的位置上，它頭部和頸部的犄角像藤蔓一樣瘋狂地向四面八方生長著，數不清的猩紅眼睛從它身體的各個部位生出，轉動著，漠視著身下的世界。

　　那些宛如藤蔓的犄角向著天邊延伸著，延伸到了無限。

　　洛瑞斯卡就是被這個預言所驚嚇到的，而且他發現，他所看到的情景并不一定四年后所發生的，他無法確認這次預言所發生的時間。

　　他的預言能力以前總能讓他看到多個可能性，但這次只能看到了這一個可能性，將來或許只會發生這件事。

　　洛瑞斯卡并不知道這條心龍會不會是自己的，但他真的被嚇壞了。看到心獸變成一只真正的活著的生物，并用自己身軀覆蓋住了整個世界，這確實是一件詭異又令人絕望的事。

　　更何況這是不知道何時會發生的事，既然時間無法確認，那么這件事時刻都有可能發生。洛瑞斯卡現在非常的恐懼和頹廢，他只能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躲在自己的臥室瑟瑟發抖。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堅強的男孩，就算擁有著在獸師中最強的精神力量，他也只能永遠、永遠地躲在皇兄的背后。無論在上任統治者生前還是死后，他都是這樣，擁有最強力量卻不敢傷害任何一個人，擁有最高的權力卻沒能統治的了任何人。

　　……

　　變了個樣的心龍看著那顆眼球被其周圍的水銀吞沒，等到這些水銀慢慢退卻到再也看不見，它才低下了高高揚起的頭發出沉重的喘息，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回到了原來那潔白無瑕的樣子，就連遍布全身的眼睛也都重新閉合上，沒入到皮膚下面，仿佛從沒出現過。

　　心龍疲憊地臥在粉末地面上，剛才的轉變幾乎要耗盡了它的體力，現在它打算好好休息一會兒。心龍將頭平放在粉末上，心想著以后該如何對付那只眼睛。但仔細想想后，它猜到那顆眼球的主人是誰了，這下它倒是很氣餒地癱在粉末上。它知道無論是現在還沒有成年的自己還是以后成年的自己，都不可能拿下那個家伙，雖然那個家伙只是過來“看看”的，但是萬一他改變了主意呢？

　　現在的自己還不足以完全控制住自己的身軀，很大一部分的控制權還在莫萬的手中。但心龍知道，等到自己與莫萬一同成年的那一刻，就是自己真正變成生物的那一刻。

　　而之后，這個正在死亡的世界將會和自己一同走向徹底的滅亡，然后在死亡中重獲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