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欠——”

　　莫萬打了個哈欠，咬了一口熱氣騰騰的肉夾饃，又喝了一口熱牛奶。由于最近這幾天他總是頻繁在半夜里醒來，導致他的睡眠質量不是特別好，所以在白天他總會時不時地打瞌睡。再加上他并沒有白天睡覺的習慣，這讓他在大白天里只能干打瞌睡而沒法補覺。

　　現在莫萬正在吃晚飯，整整一天都待在家里對他而言并不是什么不習慣的事。

　　只是這個新家里可活動的范圍比以前的城堡要小了不止幾十倍，莫萬也沒有什么可以做的事。串門的話就算了吧，他不想再讓其他人為自己操心了。才來到王城沒幾天自己就和父親鬧起來，這讓莫萬感覺王城的氣氛會潛移默化的改變人們的性格和情緒，鬼知道在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待的時間長了以后還會發生什么。

　　吃完晚飯后，莫萬走到房外的走廊上，用手撐在陽臺上眺望著外面的風景——事實上莫萬什么都看不見，因為遠處的風景全被周圍高大的居民樓擋住了，他只能看到樓棟和近處的街道。

　　“話說，父親他們以后到底會不會加入幫派呢？”

　　莫萬突然想起了他今天早上看到的紙條，不禁再次擔心起莫漢。他真的不希望莫漢和楓葉鎮的其他人加入親王會或是其他幫派，那雖然是高報酬，但同時也是高風險，萬一他們那時候以幫派成員的身份和其他幫派發生沖突……莫萬不敢想象，他畢竟沒有見過獸師之間的那種真正意義上的戰斗，所以對他而言能有多危險就會有多危險。

　　在走廊待了差不多兩個多小時后，莫萬才回到房間里準備去燒水洗澡。

　　……

　　心龍現在感到有些反常的煩躁和興奮，它在紅粉地面上來回地徘徊著，試圖排解掉這些讓它靜不下來的情緒，但這完全沒有任何作用，最終它只能停下腳步強制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考這是怎么一回事。

　　它知道這種煩躁的情緒象征著它即將進入蛻變期，也就是它從幼年階段到成年階段的過渡期，但這來得太早了，距離莫萬成年還要將近六年的時間，它要是想要成年，那就必須要和莫萬一起成年。但現在自己卻比莫萬提早好幾年進入了蛻變期，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難道是那個【東西】？

　　心龍身軀微微顫抖著，它想到了和撒那，那個無法被自己確認的【不確定因素】。

　　或許是“那個”剛過不久前來的監視，造成了自己過早的蛻變？可“它”說了不會干預自己，又或者，那只是一個誘使讓自己不再提防他的謊言？

　　心龍這么想著，但它拿不定主意，現在的它還沒法控制自己的身軀前往物質世界，只能由莫萬將自己釋放出來。

　　心龍努力壓制著這種煩躁的情緒，它索性直接趴在粉末上，強行讓自己安靜下來。

　　一種令它嫌惡的預感油然而生。

　　……

　　寒氣向蛛網一樣將莫萬籠罩著，讓他全身的汗毛豎立，刺骨的怪異的感覺沿著他的腳踝向上攀爬。

　　心臟爆發般地加速鼓動著，讓莫萬冰涼的雙手滲出了細細的冷汗。

　　莫萬不禁地蜷縮成一團，用雙臂緊緊環抱住自己，試圖讓自己溫暖一些，但這無濟于事。

　　黑暗的高處，海藍色的眼眸如即將熄滅的燭火一般閃爍著淡藍的微光，沉重的呼吸聲在告訴莫萬，這是一個龐然大物。

　　莫萬被月亮般巨大卻又暗淡的眼睛凝視著，倒映著他的身軀的菱形瞳孔在用無法察覺到的幅度緩慢地縮放著。

　　“被看到了。”

　　這是莫萬的第一個想法。

　　巨眼緩緩地降低著高度，那沉重的呼吸聲也隨之下降。

　　看來那是“頭”，某種生物的頭。

　　莫萬向后退了幾步，因為四周一片漆黑，他看不到身后有沒有路，所以莫萬只能拖著步子一點點地向后挪動。

　　“呼——”

　　沉重的呼吸聲和呼氣時吹出的鼻息撲面而來，讓莫萬不禁打了個寒戰。

　　他有些恐懼地看著那顆眼球，雖然這只眼睛讓他感覺有些熟悉，但或許是情緒擾亂了他的注意力，一時間他沒有想起這顆眼球是誰的。

　　藍色的巨眼宛如被在幕布下緩慢展現的舞臺一樣，慢慢地睜大開來。它深吸了口氣，然后不緊不慢地呼出，把蜷縮成一團的莫萬吹得發抖得更厲害了。

　　巨眼了凝視莫萬片刻，最后像是確認了什么似的，巨眼的主人抬起了幾乎要貼在和周圍一樣漆黑的地面上的頭顱，向著上空的黑暗發出了尖銳高昂的咆哮。

　　“昂——”

　　聽到咆哮的瞬間，莫萬愣住了。或許他記不清那顆眼球的主人是誰，但他絕對記得這聲咆哮的主人是誰。

　　心龍。

　　他的心獸。

　　莫萬頓時讓自己微微放松了一些。

　　既然那是自己的心獸，那么就不應該會有什么危險，他這么想著。

　　然而事實卻和他想得有些不同，心龍緩緩低下頭顱俯視著莫萬，它眼睛里似乎還透露著埋怨……和些許遺憾。

　　一股復雜的情緒從心龍的眼睛里透露出來，傳遞給了莫萬。

　　莫萬有些茫然，他不知道心龍為什么要用這種眼神看自己。

　　似乎是知道莫萬沒有理解自己的眼神，心龍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像是在嘆息著。

　　緊接著，它的眼神瞬間變了，冰冷鋒利的目光像匕首一樣直刺向莫萬，讓對方不禁嚇了一跳。

　　“呃……心龍？”

　　莫萬恐懼又帶著疑惑地喊了心龍一聲，他想試著讓心龍把這種眼神換掉。

　　但心龍沒有任何回應，它的眼神依舊是如刀般銳利。

　　莫萬有些慌了，他又向后退了幾步，想遠離心龍。

　　心龍不緊不慢地壓低脖子，放低自己的頭顱。它慢慢逼近莫萬，這看似緩慢的動作在實際情況下其實帶給了它速度非常快的移動。

　　莫萬見狀急忙轉身向后跑，他看不見腳下有什么，但至少能給他帶來踩在實地上的感覺。

　　心龍微微瞇起眼睛，它加快了脖子伸縮的速度，眨眼的功夫它就來到了莫萬的頭頂上。

　　莫萬倒吸一口冷氣，他抬頭望向心龍碩大的頭顱，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張開巨口向自己撲來，最后將自己吞入……

　　“啊——”

　　莫萬大叫著從睡夢中醒來，他條件反射似的向頭頂上看了看，只見熟悉又陌生的白色天花板結結實實地懸在上面。

　　在確認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后，莫萬這才長舒了口氣。

　　他習慣性地望向窗外，只見天空一片漆黑。

　　他又在半夜醒來了。

　　……

　　王城的地下斗獸場原本是非法建立起來的，在王城還在王室的統治之下時，這里一直都是獸師和賭徒們進行角斗和賭錢的地方。

　　而如今，這座斗獸場已經成為了一個無論對平民來說還是對獸師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場所了。

　　一些手里拿的出錢的平民會來到這里來觀賞獸師之間的心獸角斗，他們絕大多數都會在觀賞的同時來對正在進行的獸師進行押注，如果他們壓下的一方在本場角斗中獲勝，他們也會贏到不少錢。而大多數來到這里進行角斗的獸師主要都是幫派成員，各個幫派的都有，幫派的獸師在這里進行角斗的目的永遠只有一個——為自己在幫派里贏得更高的位置；而剩下的少部分獸師則是還沒有加入幫派的新人，和撒那在之前也說過，從王城外來的獸師如果想要加入幫派，那他們就得和同為外鄉人的其他獸師進行角斗比賽，只有剩下的那批在比賽中贏得勝利的人才能獲得加入幫派的資格——至于能加入那些幫派，那就是幫派自己的主意了。

　　外鄉獸師的角斗比賽是以16人單淘汰賽賽制為主，讓十六位獸師在四輪淘汰賽中選出一名勝利者，最后的贏家能夠在獲得加入幫派的資格。而輸家則需要重新開始比賽，直到在新的四輪淘汰賽中贏得勝利為止。

　　還有一點要說的是，這種專門為外鄉獸師開放的比賽不允許出現選手死亡，無論對手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都絕不允許出現傷及對手性命的行為。

　　斗獸場并不是無時不刻都在進行著角斗和淘汰賽的，就像在人們在正常的作息中，總有那么幾個小時是什么都不會干的。

　　比如像現在這樣的午夜時刻，由于王城的絕大多數人都已進入了夢鄉，斗獸場里基本上沒有觀眾，外鄉獸師的淘汰賽也一般不會在午夜進行，所以這個時候也熱鬧不到哪兒去，僅有的嘈雜聲是從斗獸場地里傳來的。

　　斗獸場地是一片直徑有五百米的圓形空地，場地上方的護欄網足足有三百米高。而為了防止斗獸場上方的建筑地基不穩，原本的空地上特意建起了十一根水泥柱，以此來支撐著地基。

　　當然，對獸師來說，這些水泥柱并不僅僅是用來支撐頭頂的，還是用來輔助的。

　　風霜龍四肢著地匍匐在地面上，指爪緊扣著地上的水泥，后背微微拱起，結實有力的雙翼在莫漢的控制下慢慢扇動著，整條龍此時就像是一只緊盯著獵物蓄勢待發的鷹隼。

　　莫漢站在風霜龍粗長的脖頸上，雙手緊抓著龍首上向后延伸的兩只犄角，一邊用雙眼緊盯著場地上那十一根水泥柱，一邊在心里預算著風霜龍接下來的行動。

　　在預算好風霜龍在這十一根水泥柱之間的路徑和角度之后，莫漢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像是接收到命令的機器一樣，風霜龍動身了。它的后腿像后猛蹬，整個身體借助著反作用力向前沖出去，同時前肢離開地面向前伸出，在落地的一剎那再次扣緊凝固的水泥，扇動的翅膀帶動著氣流，將這條五十米高的巨龍托離地面，帶向離它最近的一根水泥柱。

　　這不是莫漢第一次進行障礙飛行了，早在他十多歲的時候，每天一大清早的就被莫爾法從床上拽下來，扔到云霄森林里進行障礙飛行訓練，不在規劃好的范圍內飛個十幾圈就不讓吃早飯。要知道，云霄森林里的樹木雖然不像斗獸場的水泥柱那樣密集，但是那里面可是有黑狐巨獸的，好幾次，莫漢都被那些黑狐們追的不得不在幾十棵云霄樹之間跟它們繞十來圈，直到將它們甩掉為止。

　　所以哪怕是在間距比云霄樹小得多的水泥柱之間穿行，莫漢也能游刃有余。

　　只是，他沒有發現，在觀眾席上，和撒那正翹著二郎腿看著自己。

　　和撒那俯視著在水泥柱之間來回穿梭的風霜龍，拿出了自己一直帶在身上的獸皮小冊子，他翻看著書頁里的內容，神色一反常態地變得凝重起來。

　　“我的熱場戲，看來要提前結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