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若秋剛竟然,就看到了此番觸目驚心的景象。
樓孌蜷縮著躺在地上,身體微微顫抖,身上淺黃色的女裝被血染上了大片大片的深色污漬,他身旁還躺著幾支帶有血跡的銀制短箭。
她見狀連忙把門關上疾步走過去,費了好些力氣才將他扶上床。
“發生了什么?”何若秋皺著眉急切地問道,又走到桌旁給樓孌倒了杯水送到他嘴邊。
樓孌將那杯水一飲而盡后方才能勉強說句話,他抬頭看著何若秋,斷斷續續地道:“你聽我說,事態緊急……我們、被沈珩發現了,今日下午,他、他來,是聯合了常澤……一起行動,想要將我抓去,卻不知為何……突然放了我。然后我發現……王將軍今日送到的那封信、不見了……我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我估計……是在與他們打斗的過程中掉了……被沈珩撿了去。”
何若秋聽著,剎時瞳孔微縮。
她知道樓孌話里的“被發現”是什么意思。他們可是王嗟兩年前安排進樂安成的內線、臥底啊!兩年來他們不知竊取了殷周朝廷多少情報給王嗟,讓王嗟在兵力及少的情況下在錫無立住了腳。
而一個月前,他們接到王嗟密報,下令讓他們竊取虎符,經過嚴密部署,他們早在半月前就成功盜取了虎符。現在,就是在等王嗟進行下一步安排。
她本還在疑惑殷周朝廷為何遲遲不做行動,現在看來,原來是早就發現了現在才動手嗎?
還有,那沈紹原來是為了這個刻意接近她、將常澤送到她身邊。
另外,將軍的那封密信……
大意了啊!
何若秋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問道:“我知道了。王將軍那封信,真是找不到了?”
樓孌無奈地點了點頭。
何若秋心下一寒,她道:“今日上午我去找了周俅和湯桓,都沒見到,問了他們周圍的鄰居,都說今天早上就不見了人影。我看了看那周遭的環境,有打斗過的痕跡。”
“是沈珩……抓走了他們。”樓孌艱難地開口道。
“你怎知道?”何若秋疑惑。
“他親口所言……我本還不信,聽你這么一說,看來是真的了。”他答道,眼里盡是擔憂。
何若秋心下又是一寒。
人質、密信……曲邵梣這是逼著他們自投羅網啊!
但眼下最要緊的不是這些,樓孌的傷勢看起來著實不輕。
“你的傷很嚴重,你現在感覺如何?”她關切地問道。
樓孌面色蒼白,嘴唇發紫,額冒虛汗,狀態看起來極其不好。
“我胸口、手臂、小腿都受了傷,沈珩那箭……是有毒的,我現在感覺手腳無力,眼前發黑,傷口處疼痛十分……我現在怕是……”樓孌眼皮不自覺地下垂,低聲道。
何若秋聞言立馬拿起桌上的燈籠準備出門,她囑咐樓孌道:“我這就去幫你請大夫,你在此好生歇著。”
她邊說邊提這燈籠轉身出了門。
樂安西街。
天空呈一片無垠的墨色,西街道旁燈火俱亮,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何若秋手執燈籠進了一家不怎么起眼的藥鋪。
“宋大夫在嗎?”她見廳內無人,便沖里屋喊道。
“來了來了,小姑娘莫急。”一個衣著破爛、鬢發散亂、大概五六十來歲的老者吆喝著從里屋走出。
這是宋染,樂安城遠近聞名的神醫,什么疑難雜癥到了他手里都不是問題,且來者不拒診費便宜,就是平日里頗有些不拘小節。
一邊說著,他一邊走到了柜臺里面,朝何若秋問道:“小姑娘是那里不舒服啊?”
何若秋搖搖頭,道:“不是我要看病,我一個朋友受了重傷中了毒,不便出門,所以特來請宋大夫前去問診。”
“哦?”宋染一聽來了精神,慢悠悠地問道,“你那朋友受傷多重中了何毒是何癥狀?”
“傷了小腿、胸口、手臂,大多是箭傷……”她將樓孌的癥狀告訴了宋染。
宋染撫了撫下巴上的胡須,道:“聽起來是挺嚴重。也罷也罷,老夫就同你去吧。”說著,他收拾了下藥箱,走出了柜臺。
何若秋見狀,萬分欣喜,直道:“多謝宋大夫,請隨我來。”說著,她便同宋染一起出門去往了滄云閣。
滄云閣,何若秋房內。
躺著床上的樓孌雙眸緊逼,已然是睡著了。
宋染伸手為樓孌把了把脈,有掀開他眼皮看了看,道:“確實是中了毒,不過此毒常見易解,姑娘不必過于緊張。明兒個去老夫那開副藥即可。”
聞言,何若秋長舒了一口氣,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只是……”宋染面露難色,指著孌心臟旁的傷口,道,“這姑娘傷勢極重,且先不說手臂與小腿上的傷,這兒的傷,就足以讓她在床上躺上好幾個月了。幸好這傷口離心臟還有些距離,不然這姑娘等不到老夫來就要命喪。等不到老夫來就要命喪黃泉了。”
說著,他打開藥箱,從中取出一把被火燒過的刀子遞給何若秋,道:“這姑娘傷口流出的大多是黑血,必然是有毒在內,需把那兒的淤血毒血刮干凈。只是這姑娘家家的,老夫也不好動手,要不姑娘你來試試,老夫在邊上閉著眼指導?”
何若秋看了看宋染遞過來的那把刀,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樓孌,尷尬地笑了笑,道:“那個,宋大夫,其實這床上躺著的……是個男子。”
何若秋此言一出,著實是把宋染嚇得不輕,他長舒一口氣,拍了拍胸脯,好一會兒才道:“你怎么現在才說?現在年輕人的喜好真是越來越怪了,好好一個大男人穿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差點?差點耽誤老夫救人。”
他嘴上這么說著,手上的動作卻是一刻不停,他迅速扒開樓孌的衣裳,將刀尖伸入樓孌心臟旁的傷口,快而輕的刮出一些黑色的淤血,再將淤血放在從藥箱拿出來的小瓷碟里。
何若秋在一旁不好意思地訕笑了下。
“小姑娘,回避一下吧?”他對何若秋道,卻并未轉頭。
“好。”何若秋點頭應了聲,邊出了房門。
她輕輕將門關上,站在走廊上。
接下來該怎么辦呢?
樓孌受了重傷,周俅湯桓被抓,將軍的密信也在沈珩手上。
沈珩想要的,自然是虎符。
虎符在她手上,用它去交換人質和信?
不行。
想到這,她兀自搖了搖頭。
她這兒孤身一人去,萬一虎符到了沈珩手上,人質和信他卻不放反倒將自己抓了起來,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她將目光投向走廊盡頭常澤的房門上。
常澤還在這,她暫時是脫不開身了。
待到五日后常澤離開了再做定奪?
也不行,常澤是沈珩安排進來的人,之前沈紹與她說過的話自是一個字都不能信的,這五天內或是五天后,他們指不定又會有什么動作。
先秘密去查探一番,再聲東擊西……
“姑娘!”是宋染的聲音。
何若秋回過神來,應道:“宋大夫怎么了?”
“姑娘可以進來了。”
何若秋聞言拉開房門走到了床邊。
宋染正收拾著東西,他囑咐何若秋道:“老夫已將他各處傷口里的淤血毒血清了個干凈,也已喂他吃了解毒的藥丸包扎好了傷口。明日姑娘去我那兒拿幾副藥,詳細的老夫到時告訴你。”
話語間,他已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回去,何若秋見狀連忙從袖中取出一些碎銀放在宋染手上,笑道:“真是麻煩宋大夫了,這些診費還請宋大夫收下。”
宋染接過那些碎銀,又從中拿了些出來還給何若秋,笑道:“老夫看一次診還用不了這么多錢,姑娘自己收著吧。”
何若秋聞言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將那些碎銀收了回去后,道:“我送宋大夫下樓吧。”
宋染擺擺手,呵呵笑道:“不用了不用了,老夫自己走就好,不用勞煩姑娘再跑一趟,告辭了。”說罷,他轉身出了房間下了樓。
“宋大夫慢走。”何若秋目送著他下樓離開。
帶宋染走后,何若秋進了房間。
她坐到桌子旁,手撐著腦袋看了下樓孌,又轉頭看著窗外發呆。
不知不覺間,皓月登空。
一陣風從窗口吹進來,吹熄了蠟燭。
何若秋也在恍惚間,沉入了夢境。

客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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