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淺淺地笑了，一笑卻牽動了身上的傷口，忍不住又“哎喲”了起來。

　　暮少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不是讓你在營地待著等我回去么，這是怎么回事？”

　　蘇晴看著暮少堯，答非所問：“王爺，您還沒回答我，您沒事吧？”

　　暮少堯似乎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了會兒她，隨后，輕輕“哼”了一聲，似是帶了幾分不屑：“這點本事還傷不到我。”

　　隨即聲音又帶上了幾分怒氣：“你知道你剛才在做什么嗎？”

　　蘇晴虛弱極了，她身上中了兩箭，似乎是被草草包扎過了，但是疼還是那么疼，關鍵是，這寒冷的夜里，雖然面前生起了一堆篝火，但比起這無邊的黑夜和浸骨的寒氣實在是作用微乎其微，她不自覺地開始咯咯發抖，不知道是凍的，還是疼的。

　　暮少堯似乎感覺到了她的難受，猶豫了一下，輕輕將她攬入了懷里，用自己一件披風輕輕蓋住了蘇晴的身子。靠著暮少堯溫暖的胸膛，蘇晴竟一時忘了自己本想說的話，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好暖和。”

　　遠處似乎有人走動的影子，蘇晴回過神來后想要掙扎著坐起來，被暮少堯摁住了：“你受傷了，不要亂動，天亮后大夫過來了再給你好好看看。”

　　十多米開外是赫連帶著幾個人守著，他雖然兢兢業業地在站崗，但還是時不時悄悄回頭看著這篝火旁、背風處平地上的動靜。在堯王將蘇卿攬入懷里的瞬間，赫連將軍的心也徹底沉到了谷底。

　　他回過頭，站直了，心里冰涼冰涼的，抬頭看著黑漆漆的星空，只覺得一腔愁緒無處可發泄。

　　這邊，暮少堯的心情卻截然不同。有點忐忑、慌亂，卻又有點難以言明的溫暖和柔和。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卻罕見地開始懷疑自己，到底做的是對還是錯。

　　在戰場上殺伐果斷從來做了就不回頭的堯王，此刻卻手都伸出去了，又開始暗自思索到底該不該縮回來。猶猶豫豫間，過了好久，他才回過神來，思路開始清晰起來：“你還沒說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蘇晴不是傻瓜，更不是一般那些扭扭捏捏的貴族小姐，她當然知道自己騙不過暮少堯。

　　她睜大眼睛，看著暮少堯，鎮靜卻又真誠：“王爺，我追你，是為了想告訴你，這可能是一個圈套。可我現在醒過來，看到自己平安，看到你也平安，這周邊也如此安靜，我就知道，你已經解決了一切。”

　　暮少堯的手指關節泛白，拳頭漸漸攥緊。他好像是有點害怕什么，卻又似乎有一分終于水落石出的釋然。

　　可他面上并無半分波瀾，只是靜靜地問道：“何意？”

　　蘇晴認真地看著他：“王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太子身邊的……”想到自己的哥哥，她始終還是說不出“叛徒”“奸細”這樣的字眼，只好支吾了一下，“就是，那個人。”

　　暮少堯看了他一眼，神色冰涼。

　　“那個人，可能就是宛，宛將軍。所以，王爺，我覺得所謂的宛將軍護送太子來這里和你匯合應該是個圈套，我知道這里的天塹通道是防守的絕佳，但是我怕這里有埋伏，這樣的話，你根本就是死路一條，所以我就想來這里，想盡快追上你告訴你，好讓你有所防范，不要自投羅網。”

　　她頓了頓，自嘲了地笑了：“不過，現在看來，我可能是想多了。要么就是我的判斷和推測錯了，要么就是這些根本不會威脅到王爺，是我小看王爺了。”

　　映著篝火的光，暮少堯看著自己懷里的女子，頭發凌亂，嘴唇干裂又血色全無，臉上還帶著幾分驚魂未定，可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表情又是真誠的，不像是帶著虛情假意。

　　他終于忍不住打斷了她：“你到底是誰？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蘇晴抬頭看了眼眼前的這個男人，自己的夫君，可是，她卻越來越懷疑自己做的這一切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也許，她根本沒有力量改變這一切，此刻，她面對他，也根本沒有勇氣說出真相。

　　這不是一個坦白的好時機。

　　可她不知道，其實，這是她坦白一切的最好的時機。

　　但蘇晴終究是猶豫了。她難以想象暮少堯知道自己是宛蘇晴的話會是什么反應，但她確信，暮少堯肯定會生氣，生氣她這段時間以來的胡鬧，他一生氣，那她就自身都難保，更別說替哥哥說話了。

　　可她不愿意再騙他，不知道為什么，不知從何時起，面對著他，她一句假話都說不出來。

　　她憋了半天，不知如何開口。

　　暮少堯似乎看出了她的為難，他的神色更冷了幾分：“你曾經說過，你是為了你在乎的人做這一切，你所求的就是他的平安，那么，你告訴我，這個人是不是宛世衡？”

　　暮少堯比她想的還要睿智，果然，還是不要騙他的好。

　　蘇晴的心反而輕松了許多，她拉了拉身上的披風，夜晚的風實在是冷，隨即，抬頭看著暮少堯，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王爺，是他，我今天做的一切，也是一樣的理由。”

　　“包括你想來救我？”

　　“是的。”

　　“那如果他真的是你所說的別有所圖，你又是他的人，你為什么要來告訴我？”

　　蘇晴咬了下嘴唇：“王爺，我不想騙你。我不是出賣宛將軍，我今天這么做，有兩個原因。”

　　“什么？”

　　“第一，宛將軍如果真的做錯了，求王爺有朝一日能看在我今日救您的份上，饒他一命，放過恩國公府。”

　　“那第二呢？”

　　“第二……”蘇晴吸了一口氣，抬頭看進暮少堯深邃的眼神，“王爺，我擔心你，是的，在我想到你可能有危險的時候，我第一反應就是要來告訴你、阻止你，因為我沒有辦法去想象你會受到任何傷害。我什么都顧不得了，我只想過來確定你平安無事。”

　　暮少堯一直緊緊攥住的手倏忽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