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將軍今天的心情格外不好,搞得他身邊的人也戰戰兢兢,唯恐自己一個不小心惹怒了赫將軍連累自己。
堯王向來是冷淡的,但是說實話,王爺雖冷,但他身邊的人知道他其實并不嚴苛,相反的,他還挺隨和挺好相處,只是話少罷了。但是赫將軍,軍中都知道他火氣大的時候很是暴躁,新來的小兵們向來是進軍營的第一件事就是學習如何不要撞赫將軍的槍口。
不幸的是,明明王爺新立了大功,可赫將軍卻似乎今天走路都在冒火帶煙。
赫連心里的苦楚無人可說,實在是憋得快把自己的五臟六腑都憋悶得要吐血了。
昨天晚上,他跟著王爺帶著一隊精兵伏擊在山間,如果王爺沒有推測錯的話,叛軍和北黎里應外合,應該兩路夾擊,天塹之外有一隊等著迎擊的軍隊,他們背后應該有一隊早已埋伏好的精兵打算追擊他們。王爺算準了路線,佯裝埋頭往外去與太子一行匯合,其實暗地里設置好了關卡,打好了埋伏,親信部隊也早已隱藏好了,就等著甕中捉鱉。
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偏偏在馬蹄聲漸濃時,他們突然發現,在追兵前面似乎有幾個人影在快馬疾馳?
王爺皺起了眉頭問赫連:“咱們落下了人馬還是怎么回事?”
赫連更納悶:“咱們要么在這埋伏著,要么就跑前面接應太子去了,沒人了啊。”
“那這幾個是誰?為何叛軍在追他們?”
赫連瞇起眼睛,著實被這突然冒出的幾個人搞得困惑不已。
待人影漸近時,他依稀覺得,最前面那個瘦弱的身影,怎么有點熟悉。后面的追兵漸漸逼近,前面幾個人應付得越來越吃力,漸漸有抵抗不住的趨勢,風聲、馬蹄聲、箭聲、叫喊聲,一時在山谷間縈繞不休。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王爺似乎突然反應過來了什么,他低呼一聲:“胡鬧。”隨后便“唰”一下策馬飛奔了出去,沒留給眾人任何反應的時間。
赫連和眾人被這變故搞得一下子懵了,這是開戰的意思嗎?容不得他們再做停留,既然王爺都沖出去了,他們斷然沒有再埋伏不動的道理。于是,赫連將軍振臂一揮,蓄勢已久的精兵們從山間疾馳而出,甚是氣壯山河。
后面的事便無需再多言了,堯王的親信部隊向來戰無不勝,在叛軍和北黎前后夾擊之下,他們干凈利索地突出重圍,重創敵軍。果然,所謂來匯合的隊伍里沒有太子,沒有宛將軍,追兵幾乎全被剿滅,其中有北黎人,直接被押入戰俘大營,還有幾支天祁的軍隊,被盡數關押起來。
而王爺,在飛身而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敵軍箭下救下了一個人,就是那個打頭的瘦弱的身影。待后來局勢漸穩,赫連終于得空看見那個始終被王爺牢牢抱在懷中的人時,他瞬間明白了為啥之前遠遠看著就覺得眼熟,更是有種頓悟的感覺,難怪王爺那么按捺不住沖出去了呢。
在意識到自己這個想法時,他打了個冷戰,自己都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但后面的事情讓他不得不承認,他沒有想得太多,相反,可能想得還不夠多。
王爺找了塊背風的平地,升起了篝火,細細地用手頭能找到的藥材替蘇卿簡單包扎了傷口,還讓人快馬從平山郡請大夫過來。就因為一個將士小聲嘀咕了一句“咱軍營的大夫不成嗎?這傷口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幸地被王爺聽見后,王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嚇得眾人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然后蘇卿似乎醒了一陣,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么,王爺的臉色唰的就變了,竟愣了好久。不過,很快,蘇卿就又昏了過去,一直迷迷糊糊,直到天亮都沒有再醒來。
赫連聽見身邊的小將士嘀咕了一句:“就這點箭傷而已,怎么感覺這蘇卿就快要死了似的,到底平時就在府里干雜活不上戰場的,瞧瞧,跟個娘們似的這么嬌弱。”
另一個人趕緊捅了他一下:“快別說了,小心讓王爺聽見,你沒看見蘇卿昏迷過去的時候王爺的臉都嚇白了嗎?”
“王爺什么陣勢沒見過,這點小傷怎么能嚇到王爺。”
“這點小傷是嚇不到王爺,但這傷在蘇卿身上,你就不懂了吧。”
“什么意思?”
“算了,不說了。”
赫連聽著他倆的嘀咕,竟罕見地沒有破口大罵出聲制止,大概是因為他此刻著實不知道自己該是什么態度吧。
這軍中的風言風語,估計是再也止不住了,而他也不想管了。在王爺飛身出去救人的時候,在王爺邊殺敵邊把蘇卿緊緊抱在懷里攬在胸前的時候,在王爺為蘇卿這點小傷心急火燎的時候,在蘇卿昏迷不醒時王爺靜靜地盯著他竟一晚沒合眼的時候,在王爺細心地替蘇卿掖好披風然后攬著他就這樣讓他靠著坐了整晚的時候,他就知道,有些事情是再也管不住了。
他仰天長望,無語凝噎。
天下美人萬萬千,王爺如此金尊玉貴,什么樣的美人得不到,為何偏偏會是這樣。他在王爺身邊這么多年,竟今天才知道王爺是如此喜好,之前還總攛掇王爺快點回去見王妃,想來王爺肯定是煩死他了。
赫連嘆了口氣,只覺得自己更煩。下屬不好當,想為王爺好、又不知怎樣才是對王爺真的好的下屬更不好當。
這么多年了,他竟今天才明白王爺曾說“娶誰都是一樣”原來是這么個意思。
正在他一會兒火冒三丈一會兒長吁短嘆時,有個小將奔來告訴他:“赫將軍,軍山郡請的大夫來了。”
“人呢?”
“在蘇卿那正替他看著呢。”
赫連正要過去,小將攔住了他:“王爺說了,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包括赫連將軍。王爺還說,請赫連將軍趕緊準備一輛馬車,待會就送蘇卿回定麓別苑。”
赫連腳步一滯,瞬間就認命了:“那你還愣著干什么,找馬車去啊。”
這邊,連夜被弄起來帶到前線來一頭霧水的大夫更是一頭霧水了,他反復把脈了許久,有點疑惑地看了看一身戎裝的蘇卿,想說話,又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