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酒醒了的吳霔便來軍營向游步楷要人:“將軍把我內(nèi)人怎樣了?”氣得游步楷罵道:“個潑皮破落戶,就知道媳婦!”吳霔卻理直氣壯地道:“不是彌霖,我跟您這干嘛?”游步楷語塞半晌,最后還是告訴了彌霖的去向,而后道:“你想去就去吧,我可不想被你疑心?!眳请棻阒x道:“我兩個定與將軍多斬敵首!”游步楷擺手道:“快滾快滾!”等吳霔去后,又嘆聲道:“吾佳女何苦非這廝不嫁???忒白瞎了!”搖頭才罷,游霄便進(jìn)帳來道:“這還不是您起的帶頭作用。”臉上一副大喇喇的神情,沒有一絲的責(zé)備顯現(xiàn),但這就是女兒的責(zé)備。游步楷當(dāng)然明白,所以道:“爹我娶媳婦犯法嗎?”游霄帶著一絲詭異的笑走到書案前,嗲聲道:“娶媳婦不犯法,但我不同意。”游步楷笑道:“關(guān)你什么事,湊這熱鬧!”游霄不快道:“嘿,怎么不關(guān)我的事?您是不是我爹爹呀?!”
“是?!?p> “那不結(jié)了!”
“那你干嘛不同意?”
“我干嘛要同意呀?!——差點(diǎn)被吃了不說,還是兩個妖精。倆妖精不說,還是倆狐貍精。狐貍精不說,還是徒弟。門不當(dāng),戶不對,還好說不好聽!——您不是跟我禺姑姑挺好的嘛,為什么移情別戀啦?”
游步楷聽罷笑道:“你禺姑姑和狐貍精有甚區(qū)別!再者說,我們才是門不當(dāng)戶不對呢!她是誰?天下聞名一只花。你爹爹我呢?排不上號的豆腐渣。與其自不量力,追慕千里。不如審時度勢,先得娉嬣。而且還倆,也不擔(dān)心爭風(fēng)吃醋。”氣得游霄道:“我就是不同意。有本事您和她倆私奔去!哼!”游步楷也不糾纏:“現(xiàn)在我是用人之際,你們先把人還我,日后再說這事?!庇殖鴰ね夂暗溃骸澳秦硪捕歼M(jìn)來吧!”
冰雪、崔廿娘、桌儲姈進(jìn)帳后,先向游步楷施了一禮,而后由冰雪拿出一張文書走上前奉給游步楷道:“只要義父能按我們這些條件做,娉嬣可以還您?!庇尾娇舆^看罷道:“不許眉來眼去,不許交頭接耳,不許舉止過分,相見必須有第三人在場,必須穿甲胄或官服?!沂钱嬔荷w章還是按手?。俊弊纼枔u著折扇道:“為保師尊死不承認(rèn),麻煩三樣都來吧。”
游步楷簽了文書,游霄便一把拿過笑道:“我去送子潤哥哥,爹爹有什么吩咐的?”游步楷道:“最好拉幾個巴圖魯回來?!庇蜗鋈ズ螅簧砣盅b的娉嬣才進(jìn)帳就位。游步楷讓兩個寫好給冰雪等的委任文書,裳媥媥、裳姺姺又進(jìn)來了。游步楷等兩個施禮罷,便問:“你們找我來干嘛?”裳姺姺賣萌地答道:“找老爺給個活干,不想被人說是花瓶兒。”游步楷懶散地指向了冰雪:“她是我總管,問她要?!北獾脟@聲道:“我這就叫,別看剛才鬧得歡,現(xiàn)在給我拉清單!”再問裳家姐妹:“都會什么呀你們姐倆?”得到的回答是:“會幫閑?!蹦樕系纳袂楹翢o訕訕,也沒有玩笑的意思,理直氣壯地好像那三個字,是游步楷缺乏的。游步楷當(dāng)然不缺乏休閑精神,所以便親自問道:“還會什么?”桌儲姈也道:“夜郎疲地,所以我們這次不能帶那么多人去,因為養(yǎng)不起。能吃飯就要能打仗?!辈幌肷褗穵穮s撅著嘴對桌儲姈道:“卓小姐為什么不去操練?難道你的是鐵扇公主,一下下就五萬四千里?”裳媥媥不容桌儲姈開口:“謀圣張良游潁川,智人諸葛隕祁山。古來算盡空勞力,狗盜雞鳴夜出關(guān)?!弊纼柋徽f得愣住了,良久才回過神,向姐妹兩個作揖道:“失敬失敬!”可不待姐妹兩個得意,游步楷便叫吉姒兒進(jìn)帳道:“這倆交給你,十日之內(nèi)必須能騎能射,能砍能殺,達(dá)到你部下普通女兵的素質(zhì)。”裳家姐妹又忙要拉桌儲姈當(dāng)墊背,可游步楷卻笑道:“要不要在你們臉上刺幾個字啊?”再向吉姒兒揮手示意。吉姒兒便一手一個,像提小孩地將裳家姐妹提著去了。
游步楷將練兵之事都交給了桌儲姈,籌措糧草交給了冰雪,而她自己則和娉嬣姊妹按照彌霖的戰(zhàn)報,推演叛軍們十日后的動向,并且尋找破綻,思量戰(zhàn)勝之策。當(dāng)然,趁機(jī)和姊妹兩個做點(diǎn)私事兒。不過游霄抓了一次現(xiàn)行后,便將自己的辦公地點(diǎn)搬到了中軍帳內(nèi),還完全不美其名曰:“我就防火防盜防娉嬣!”游步楷因為有文書在前,所以也只得忍受自己寶貝女兒的嚴(yán)防死守,安心謀劃作戰(zhàn)。
游霄的行軍司馬并不是閑職,經(jīng)常會有人來跪下:“求大人做主!”游霄也很稱職,《軍法》背得比游步楷還熟,判罰也是以懲為戒。
這日晚間,她剛攆娉嬣姊妹回去休息,吉姒兒便揪著裳家姐妹進(jìn)帳來道:“這倆蹄子聚賭!”說著,將一包賭具“啪”地丟在了地上。游霄眼中的怒火,絲毫不亞于吉姒兒:“身為將軍的丫鬟,不做表率,也不能這樣吧!沒說的,六十軍棍!”裳家姐妹苦求告饒,但游霄和吉姒兒都道:“軍法無情!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一旁作壁上觀的游步楷走過來道:“是啊,誰叫你們倆手癢的。不過看在你們是夫人的人,就不打了……”攔住欲發(fā)嗔責(zé)的游霄和吉姒兒,對裳家姐妹一字一字地道:“把地上的賭具都吃了!吃不完不準(zhǔn)睡覺!”說罷,又走回主位坐下看書。裳家姐妹不得不把一顆顆木制的牌九當(dāng)糕點(diǎn),往櫻桃小口里塞。而游步楷的軍紀(jì),因為這一幕畫面被轉(zhuǎn)換成語言迅速流傳,便是人人得知,無一個不畏懼的。
游霄閑暇之余,除了看守游步楷,當(dāng)然就是想冰雲(yún)。游步楷也當(dāng)然不會放過,癡望著帳外遠(yuǎn)方的女兒:“早知恁么?;诋?dāng)初、不把雕鞍鎖。向雞窗、只與蠻箋象管,拘束教吟課。鎮(zhèn)相隨,莫拋躲。針線閑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陰虛過。”氣得游霄瞪眼作拔劍狀。游步楷笑道:“你還敢弒父不成?”游霄答道:“最多最多清君側(cè)!哼!”說得娉嬣好不無趣。游步楷便微喝游霄道:“可以針對我,與娉嬣無干!”游霄也不和他直接頂嘴,只小聲嘟囔道:“一個巴掌拍不響!”游步楷正欲為娉嬣辯解,便見守營士兵來報道:“冰將軍領(lǐng)百余人,千匹馬還。”游霄自然是一掃臉上的不快,立刻起身向游步楷道:“爹爹,我先去一下……”游步楷卻道:“你去干嘛?好好待著吧你!”說罷,卻自己起身,帶著娉嬣出帳去。游霄連一個愣登都不打,直接趕了上去,還美其名曰:“父母在,不遠(yuǎn)游?!?p> 四人嬉笑間,便來至轅門。只見冰雲(yún)和一個草原漢子,已被今日當(dāng)值的百子嫃迎進(jìn)門內(nèi),而那百余人和千匹馬,正雄壯地立于營門外。游霄自是亟不可待去和冰雲(yún)說話,但游步楷卻睬也不睬冰雲(yún)和那為首的草原漢子,直接走出營去,和那百余人打問訊,把馬一匹匹地看。弄得娉嬣等人只好對身旁這草原漢子道:“看來將軍真不和千戶見外呀!”這個草原漢子正是包侕之金·蘇德舊部伊勒德,所以笑道:“游將軍性情中人,我伊勒德因此與小冰將軍來助綿薄之力。”說罷,便去與游步楷介紹人馬。游步楷聽罷,再撫其背道:“為將無軍馬,如巧婦無柴米、針線,怎一個‘苦’字了得啊!——千戶不是在遼西,何故又從漠南來此?”伊勒德答道:“土神與鄰近州縣平平?jīng)_突,被人聯(lián)手攻破身亡。我本想返齊地參戰(zhàn),又怕無兵無將,不被任用。因此回漠南募兵,再往齊地參戰(zhàn),卻遇小冰將軍,我們便一同買了馬,招募了這些勇士。待幫將軍平黔,再同往齊地。”游步楷卻道:“我可沒打算去齊地?fù)启~抓蝦。我打算取黔中,霸西南……”伊勒德擺手笑道:“將軍要霸早霸了玄岳,何必以言試我!”游步楷笑道:“看來在你們中間,必方是做不得快意事的!”而后肅然道:“傳我將令,蔑里乞·伊勒德為前部先鋒,述律修武、完顏恤品為輔,除本將親隨三十騎外,所有輕騎兵均由三人統(tǒng)領(lǐng)。呼延久金、冰雲(yún)為重騎兵統(tǒng)領(lǐng)?!庇涡〗阈Φ溃骸榜R軍五虎將??!”游步楷卻道:“非也非也。是五鴆,飲鴆止渴的‘鴆’。”
正所謂: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游步楷與剛讓冰雪安排好伊勒德等去休息,花長春、葉永碧便找上門來理論:“我兩個自關(guān)中跟隨將軍,每常爭先,未敢有待。冰雲(yún)將軍我兩個自愧不如,然則那四個番將,何能后來居上?”游步楷先淡淡地道:“要不要再嚎兩聲?”讓兩人呆愣半晌,在接著說道:“關(guān)中六果毅,現(xiàn)在只有你們了!好自珍重吧!——再者說,夏侯元讓史不見功,一樣為曹魏武官之首。你們兩個又何必爭功狗之名。好生練兵,黔中道可沒多少騎兵能打的地兒?!庇尾娇@一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說辭,對花葉二人來說當(dāng)然是有用且必須的,三分軍事,七分政治,不僅僅是對敵,對己方也是一樣必要。
花葉二人服罪要去,守營士兵又來報道:“崔廿娘參軍領(lǐng)十車、八百余員歸!”游步楷大喜道:“正憂廿娘,不想收貨而還!”說罷,便和花葉二人同趕去營門。游霄卻是不緊不慢,對同樣不緊不慢的娉嬣笑道:“傻了吧你們?人家可是大唐名門,跟公主不帶差的呀!”娉嬣還是不動聲色,由小嬣道:“將軍對廿娘,也的確和公主不帶差的。”留下氣得語塞的游霄,姊妹兩個追上游步楷說笑。
崔廿娘帶回來的十車,是從漢至清關(guān)隴地區(qū)所隨葬的兵器,八百余員中也有赫連勃勃當(dāng)年筑城打刀者。游步楷聽罷崔廿娘的介紹,自然是非常高興,便道:“這支軍就由你來統(tǒng)領(lǐng),就叫三昧營吧。”小嬣笑道:“為甚不叫五金呢?”游步楷何等狡詐,當(dāng)然聽得出小嬣的話外之音,所以道:“那就叫叔夜吧。”“叔夜”是周代“八士”之一。相傳為掌管山澤的官,又是好打鐵的嵇康之字,嵇康為竹林七賢之首,所以游步楷的意思是說:“崔廿娘只是我的大徒弟?!辨硧薷吲d了,可是游霄又不高興了:“還不如叫工字營呢!咬文嚼字,麻煩死了!”游步楷笑道:“又沒問你。一邊斷案子去。”氣得游霄做了個鬼臉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