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過地府人鬼都畏的大門,步過水深火熱的典獄三司,司典老兒頂著沒剩幾根的白毛,面對一樁又一樁剪的爛理更亂的凡案,忙的臉色鐵白唇色青白眼睛花白,他下方兩側站著黑壓壓的鬼差,一致的面無表情,嘴角下垂,如喪考妣。
我挺同情這小老頭,硬生生把典獄三司操辦成了地方衙門,隨著凡間文明的發展,來陰間打官司的人是越來越多,各色案件更是層出不窮。若不是典獄三司中三位司典可以輪回替班,估摸司典老兒早就累的斃命于此了。
一路走過來看見不少陰魂,鬼差轄制他們站列好,在殿外候著,等著上一輪官司打完,下一輪告狀的和被告的才可進去。我早早隱起身,在殿外扒門一瞧,司典老兒正在那沒精打采的看殿堂正中兩個陰魂吵架,兩個人吵得橫飛吐沫,站在后面的白臉鬼差可能是困了,張大猩紅色的嘴巴打了個哈氣。
好巧不巧,正對著他的凡人瞧見了,也張大嘴巴嚇得不成樣子,乖乖讓另一位凡人罵了好幾句。司典老兒沒好氣的瞪那位鬼差一眼。
我瞧著他們忙得熱鬧,干脆變成一陣清風直接吹進去,吹過司典老兒時著力頓了頓,向司典老兒密語傳音,問他閻王在不在。
司典老兒來了精神,悄聲說:“閻王就在后面呢,孟婆可快些,別讓他跑了?!?p> 那敢情好,我直接穿過墻壁,面前是一個幽靜的院子,三面靠墻,正門對著典獄三司。草樹閑適生長,一座亭子在院子最前面,兩個看門的仙侍抱胸躺在里面呼呼大睡,我一腳把他們踹醒,“起來起來!”
其中一個仙侍模模糊糊的直起身子,見是我,揉揉眼睛,含糊不清的說:“誒,孟婆今日怎么不翻墻了?”
“你怕是看錯了,孟婆來閻王府什么時候走過正門?!绷硪幻墒谈纱噙B眼睛都沒睜開,在長椅上轉身就要睡到地老天荒。我動動手指,霹靂烈火在他們眼前閃過,明艷的火光照亮半個亭子。兩位仙侍一個骨碌爬起來,伏在我腳下。
“你們先起來?!蔽易谝巫由?。
“孟婆息怒息怒……”兩位仙侍異口同聲。
我說:“你們到底是來閻王府看門,還是來閻王府養老?”
長臉的那個一抹鼻子,半是無奈半是哀怨,幽幽道:“孟婆有所不知啊,我們兄弟倆被閻王借給司典殿主當人手去凡間好幾天了,這才回來,實屬沒撐住,才偷偷小睡一覺?!?p> “誒,怎么會缺人手?”我動動腦子,問道:“凡界又有大亂?”
“算是吧……”小短臉沒精打采,“又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了,凡間先下正值亂世,各類英雄崛起,烽火那個連天,反正死不少人,地府的鬼差都不夠用了。司典殿主前兩天半夜披著頭發散著衣服來到閻王府里鬧,說讓閻王出來管管事…….”他可能又困了,說話時頭一點一點的,點到最后聲越來越小,小長臉機敏的接上,“一番折騰,閻王就把我們兩個給推出去,唉,詳細的孟婆自個合計去吧……”
我沉默了,覺得能半夜跑去上司家中鬧,估摸只有方才殿中,司典老兒那般潑辣性子干得出,其他兩位司典殿主都是有身份有背景有后臺的人,一來他們不會乖乖辦事,也不在意地府的各類事。二來想讓他們放下身段去鬧騰,嘖,不太可能。
太平時候,人死的少,地府還沒有這么忙,到了另兩位殿主值守的時間,司典老兒也不打算替他們干活,甩頭就走,優哉游哉回自個府里澆花種草聽曲斗雞。但是到了亂世,陰魂能擠滿地府,這個時候司典老兒如果再撂擔子就走,那地府可就亂了套了。所以他只能干,連軸的干,干到最后受不住跑閻王家里理論,閻王豈是好對付的,揮揮手把自家看門的仙侍借了他,最后他只能領兩個人回來接著干……
小長臉嘿嘿笑了笑,眼巴巴的瞅著我,我萬般憐惜的拍拍他肩膀:“你家大人不管事,你們以后的苦日子還長著呢,且先抓緊機會睡吧,司典老兒不會放過你們倆的?!?p> 小長臉變成小哭臉。
我一個眨眼移到院子里面的府邸前,一道淡藍色的結界若隱若現,我卻穿不過去。我在心里念了幾句咒,運轉仙力,一根手指點在上面,結界像是被火燒灼般逐漸消失,我跨步走進去,結界又恢復如初。
閻王正翹腿坐在床上,抱著個胡琴錚錚的彈,他見我來了,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毫無待客的動作,仍舊在那自顧自的彈。我向來是沒什么耐心,在他面前站好,取出一個浮奈果扔到他懷里。
冷不丁一個東西撞入懷里,閻王動作一頓,接著誒呦一聲,寶貝似的把浮奈果放好,作勢要還給我。
我避開他的手,道:“一顆浮奈果一百年的修為,怎么你還不要?”
他說:“不是我不想要,是我實屬不敢要?!彼幌伦映蠲伎嗄槪骸澳馨迅∧喂o我,你一定是有求于我?!?p> 我說沒錯。
閻王立馬把浮奈果扔出去,讓它在空中完美的翻轉,我把它定在半空中,心想,怪不得人人都說威逼利誘,威逼放在利誘前面,我應該先惡狠狠威逼一下閻王,然后再拿出浮奈果好言好語的商量?,F在已經使出利誘,我暫時轉不過臉去威逼,所以,只能將利誘進行到底。
我說:“閻王,你就不想知道我要求什么嗎?萬一我求的事,你一個舉手之勞就能辦到呢?”
閻王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話,哈哈大笑起來。等笑的差不多了,才悠悠道:“孟婆啊,咱倆什么差距你心里不清楚嗎?你辦不到的事,我能辦到?你是不是闖了什么禍,不敢找你師父,想讓我幫你擺平?。俊?p> 我不打算笑,漫不經心的看他:“我擺平不了的事,你就能擺平?”
閻王噎住,半響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那你來干嘛?”
“我其實……”我有點猶豫,斟酌著字句,“想問你一個問題。”
“說吧,自打從凡間回來,你的性子可窩囊不少啊。”閻王沒好氣的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