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的弗大爺是誰?我怎么一個也聽不懂呢?”魏小嵐小聲問陳木。
陳木把目光從主講人那里收了回來,看著她,毫無力氣地說道:“弗洛伊德,奧地利心理學家,是他提出夢和潛意識之間的關系,但是他后來寫的《性學三論》也讓他備受爭議。話說你之前記過人名嗎?”
“沒有啊,我一直看臉。”魏小嵐做了下筆記。
這幾天,S大來了一批從全國各地講學的老教授,許多課都直接被換成了“老教授”的課,心理學也不例外,盡管已經是大四,陳木帶著魏小嵐還是去了。給他們講課的是來自遙遠東北的老頭,據說他特別崇拜弗洛伊德,盡管陳木的同學經常稱這個牛逼轟轟的心理學家叫“弗大爺”。
“所以說,從本我上將,它是一種以自我為快樂的行為模式,就像是你嬰兒時期……”老爺子帶著東北口音在前面吐沫四濺,第一排認真聽課的女孩一個個都低著頭。
“陳木……我們走吧……”魏小嵐低下頭拉了拉陳木的袖子。
“好吧。”陳木拉開了教室后面的門,一溜煙出去了,門外的輔導員看了他倆一眼,繼續閑逛去了。兩人順著走廊往前走,在這里可以直接看到操場,陳木把雙手揣到兜里,心想過一陣子一定要買一副手套。
“去圖書館吧……在走廊里站著夠涼快的……”陳木說道。
“行,我實在不想聽那個老頭講弗大爺了。”魏小嵐嘟了嘟嘴。
廢棄的工廠,秋天的蕭瑟之景把這里掩埋。
三個少女,手拉著手,站在地上的六芒星四周,嘴中念念有詞:阿里達、美達、美咯、美達、阿姆里達、阿里達、美達、美咯、美達。你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物,上帝創世之前,只有你才是真正的支配者!黑暗的主宰!疫病戰亂的皇帝!死逝者們永遠的領導!請你聽到我的呼喚而能來到這里。阿里達、美達、美咯、美姆里達、阿里達、美達、美咯、美達。
隨后,少女們圍著六芒星轉圈,目光緊緊盯著六芒星中間,那里刻滿了諸精靈的名字,旁邊的舊桌子上,蠟燭的身影不聽搖擺,把這幾個女孩的身影也映射地搖擺不定,燭光,在陰暗中搖晃。過了一會,女孩停止了轉圈,默默地禱告。
在他們的身后,傳開了皮鞋的聲音,女孩轉過頭,看見一個帶兜帽的男人,兜帽把他的面部藏在陰影里,沒人看清他的臉。他抬起頭,頭頂的月光斜射下來,他看著這三個女孩。
“他需要的最虔誠的身體,所以我選擇了你們,可是,你們愿意為我們的主貢獻嗎?”男人的聲音蒼老而有力。
幾個女孩都點了點頭,男人走到她們周圍,溫柔地輕撫著她們的臉,沒有人說話,只有蠟燭燃燒的火焰絲絲作響,他讓所有女孩抬頭仰望頭頂圓圓的月亮,嘴中不知道說的什么。
“時間到了。”
陳木站在湖邊發呆,又是一年中秋節,他不知道該不該回家看看,他知道父親身體不好,可是,這才來學校一個多月,現在回去感覺會讓父母笑話。他無聊地扒翻著手機,看著里面的通訊錄,這時,有個電話打進來了。
蘇騰。
陳木打開免提,不知道是手機的事還是他打電話就這樣,蘇騰打電話的時候聲音特別大,他不得不把手機離得耳朵遠點,后來直接打開免提。
“小子,想不想出來喝一杯,我請客。”電話那頭特別熱鬧。
“你們今天放假了啊?”陳木問道。
“什么放假不放假的,就是平時下班和朋友聚一聚,想不想過來?”
“你朋友都在場,我去的話不大好吧……”陳木有些難為情。
“沒事,就是我的助理在這。我把地址發給你,快點過來啊。”蘇騰爽快地說道。
陳木把地址給了出租車司機師傅,不到十五分鐘,就到了。一進門就看見蘇騰了,那家伙和南平吃著火鍋,旁邊擺著半桌子的啤酒,兩人吃的不亦樂乎。
“怎么,兩個人喝不過癮啊。”陳木走了過去。
“哎呀呀,陳木來了,陳木來了,大神探請坐。”蘇騰趕緊給陳木挪椅子。
“我喝不多,你也別指望我陪你喝。”陳木說道。
“沒事,我給你講啊,酒啊,這東西就是練出來的,你喝多了,下一次自然就喝的更多了。是吧,南平?”蘇騰現在還沒喝多少,嘴里已經開始胡說八道了。
南平尷尬地點點頭,陳木突然想到攤上這么一個頭真是倒霉的,明顯南平也不是喝酒的料,說不定這頓飯就是蘇騰帶著南平出來“練酒”的。陳木往火鍋里加了點羊肉,蘇騰只顧著喝酒,眼見著又一瓶見底了。
“怎么中秋節你也不回家看看?”陳木夾起一塊羊肉,問道。
“老子沒娘沒老婆,回家干啥?”蘇騰看著陳木,說道。
“準備打一輩子光棍啊?”
“那怎么行?其實吧……我看上所里的那個法醫很久了,嘿嘿。”蘇騰突然笑道。
“彤彤姐?”南平嗆了一口,“你這老流氓喜歡彤彤姐?”
“叫誰老流氓啊?再說了,彤彤我喜歡怎么著了?你小子不會是我情敵吧?”蘇騰明顯開始酒后胡扯淡了。
“滾啊,”南平臉一紅,“我有女朋友了。”
“他媽你小子都有女朋友了,我呢?”蘇騰又喝了點酒。
陳木靜靜地看著他倆互相扯皮,就喝了兩杯酒,感覺自己臉都喝紅了,索性把盤子里的羊肉全都倒進去,瞬間,鍋里擠滿了肉片。南平實在喝不下去了,把最后的酒都倒了,換成了雪碧,還要逼著蘇騰繼續喝。
店里客人越來越多,杯盞交替響起,人們喝酒聊天,而眼下蘇騰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陳木怎么晃都晃不醒。他干脆不再管他,把剩下的羊肉都吃了。
十公里之外,建筑工地。
包工頭一邊抽著煙一邊指揮著晚間工作,工地上的高強度的燈光照射的讓人眼疼。工人們一個個眼神中帶著疲倦,這已經是第三次晚間加班了,起重機、塔吊粗重的聲音在工地回響。
沒有人注意,有一個女孩站在了三樓的位置,面無表情。她的面前是運轉的機器,她站在十多米的窗戶邊上,這座樓正在往上蓋,各個結構都不是很結實。
終于有人發現了她,有個工人高聲叫喊道:“三樓有個人!”接著,幾乎所有的工人停下了手頭的工作,看著那個現在窗戶邊上的女孩。包工頭起初是驚訝,馬上他的臉上掛上了憤怒的神情。
“這他媽是誰家的?趕緊帶走!”包工頭喊到。
沒有人回答,所有人像是驚呆了一樣,看著女孩。她一動不動,不說話,也不發聲。突然,她一躍而下,頭朝下,向下墜去。事發突然,沒有人想到發生了什么。令人恐怖的是后面,就當女孩墜樓的時候,她竟然渾身起火,整個人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球,在空氣中不停地燃燒!
不到一秒,化作一團火焰的女孩摔到了地上,由于是晚上,看不清楚,但是沒聽到摔爛身體的聲音。幾個工人用強光手電筒一照,才發現那個女孩墜樓的位置,只有一撮灰,連骨頭都沒有剩下,一團神秘的火,把這個女孩燒的干干凈凈,一點不剩。
包工頭看著呆若木雞的工人,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報警啊,說出命案了,快點!”
當南平接到報警電話的時候,蘇騰已經清醒的差不多了,他正要送陳木回學校,一聽發生了命案,索性帶著他一起去吧。反倒是蘇騰,一聽有命案,瞬間醒了,吵著要南平開快點。
等到他們三個到的時候,工地內外已經站滿了人,有維持秩序的警察,還有大量的目擊者。陳木看到法醫已經進去了,正在勘察,但是陳木發現現場并沒有血腥的場景,真的有人死了嗎?
“我們就是在這里看到的,”包工頭指著他之前站的位置,“有個女孩,站在三樓,然后摔下來了,變成了一團火,燒沒了。”
“變成了一團火?”南平不敢相信地問道。
陳木終于看到了案發現場,就是在一個空地上,沒有尸體,甚至都沒有血跡,只有一撮燒剩下的灰,簡直想像不出它曾經是個人。法醫也為難地搖搖頭,采集了一些灰的樣品,聞了聞味道,放進了物證袋。陳木發現這個法醫竟然是個女孩子,他想起蘇騰的話,可能她就是彤彤吧。
不一會,蘇騰走了過來,雖然酒是醒了,但感覺還是迷迷糊糊的,他看見是彤彤在那里站著,趕忙說道:“彤彤,你發現什么線索了嗎?”
“有點奇怪,但是你們可以作為一個參考。”
“這一撮灰的具體成分還需要我進一步化驗,但是從氣味上來聞,應該是人體的脂肪,我懷疑這件事情你們也調查不了,這應該是人體自燃。”彤彤說道。
“人體自燃?這不是一種超自然現象嗎?”陳木驚呼道。
彤彤點點頭,繼續說道:“雖然目前科學無法解釋,但是在歷史上確實有類似的人體自燃發生,早在17世紀,第一起人體自燃就發生了。我之所以這么想,是因為死者的死亡方式和人體自燃有很多共同之處。首先,他們沒有接觸可燃物,也沒有處于高溫環境。其次,這也是人體自燃的一大特征之一,死者在燃燒的時候不會引燃周圍的東西,只是死者自己在燃燒。”
陳木聽完沒有說話,感覺這樁案子太離奇了,蘇騰說道:“如果是人體自燃的話,那就和我們沒什么關系了,這種事情我們也管不了,對吧。”
“什么時候能確認死者身份?”陳木問道。
“估計很困難,我問了一圈沒有認識她的,而且現場連尸體都沒有,家屬指認幾乎不可能,只有通過調查失蹤人口來比對。”南平說道。
“人體自燃……太神奇了吧。”陳木喃喃道。
“關鍵是我想知道,為什么這個女孩會在工地上出現,而且準備跳樓?”蘇騰在喜歡的人面前瞬間變成了推理小天才。
“她可能是想自殺?可是……”南平低聲說道。
彤彤繼續檢查地下的那一團灰,從中不斷撥拉著,她發現有一個閃光的東西,她用鑷子挑起來,發現竟然是串項鏈,不過不是真的,只是一個普通飾品。
“項鏈?”陳木看到彤彤拿起來的東西。
“假的,也就是幾十塊錢,不過能在火中幸存下來也不錯啊。”彤彤說道。
“能不能根據這個項鏈找到人?”南平問道。
“概率很小,這么廉價的項鏈滿大街都是,更何況網上也有得賣,這和海底撈針有什么區別?”陳木盯著項鏈說道。
他抬起頭,看著頭頂的月亮,就在一瞬間,他覺得這個圓月格外詭異,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晃了晃腦袋,排除了雜念。就在中秋節,燒死了一個人,真的是夠詭異的。
“算了,我先送陳木回去吧,你要不繼續在現場?”南平對陳木使了個眼神,陳木忍住沒笑,裝作很淡定地點了點頭。
“快去快回啊,過會我坐你們的車回去。”彤彤對南平說道。
陳木很快跟著南平上了車,留下蘇騰一個人在工地不知所措。到了車上,陳木終于笑出了聲。
“瞧他那樣,活該單身。”陳木從后車窗依然能看見蘇騰。
“唉,我的上司就是這么奇怪……哎,陳木,你是怎么看這起案件的?”南平問道。
“還能怎么看?人家都說了,難不成你還能抓住誰放的火?”陳木說道。
“可是,”南平疑惑地拍了拍方向盤,“人體自燃這種事情概率太低了吧,況且發生的好突然。”
“關鍵是那你能怎么辦?又沒有兇手可以找,我記得人體自燃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有一個解釋是燭芯效應,你應該聽說過吧。”
“沒有,你說來聽聽。”
“我給你打個比方,一個穿著衣服的人,你可以把他認為是一根反轉的蠟燭,衣服是燭芯,脂肪就是蠟,哪怕是一個小小的火苗,也能點燃蠟,其實,可燃性的脂肪很有可能就是人體自燃的元兇,這種事情你們參與也沒用,本身應該就是人體內部發生的事故,我只是覺得她自燃的時間太巧了,正好是中秋節。”陳木說道。
“唉,沒想到碰上這種事情,真不該出來喝酒,蘇騰就是一災星。”南平吐了吐舌頭。
轉過街角,終于到了學校。但是,學校門口幾乎站滿了人,陳木感到驚恐的是,他發現有兩輛警車在旁邊停著。
“學校里怎么了?”陳木焦急地問道。
南平馬上把車開了過去,陳木立刻推開車門,跑了出去,南平也立刻下車,兩人朝著人群跑去。走到跟前,陳木發現有個女孩坐在地上,不斷地哭泣。
“怎么回事?”南平出示了警官證,其余三個警察走了過來,對他說道:“這個女孩報案,說她的朋友在她面前被活活燒死了。”
南平一臉驚訝地看著陳木,陳木也對他說道:“我改變主意了,這件事絕非偶然,應該是有人在背后策劃。”
“你們……”三個警察一臉的疑惑。
“就在半個小時前,有個工地上也有個女孩自燃了,和這個情況完全一樣。”南平說道。
“怎么可能?”
南平走到坐在地上哭泣的女孩旁邊,蹲下身子,問道:“你能大致說一下當時是怎么個情況嗎?”
女孩抬起頭,擦了擦淚水,說道:“我和我的舍友從外面回來,還沒到校門口,她就突然著火了,她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團火,想救都沒法救,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