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承瑾內心思緒翻涌,喉間一陣陣發緊。
三年,整整三年!在藥王谷中,王谷主親自為他診治、用藥,都未能肅清他體內之毒,致使他丟失了那近一年的記憶!
那一年究竟發生了什么?
他出谷之后,迫不及待地回去徐州!他從陳紫珠口中得知自己在徐州受傷中毒,卻并不相信陳紫珠所說的他與她心意相通、情意深重。他想要尋回記憶,他總覺得那一段記憶中有對于他來說非常重要的人,但那人絕對不可能是陳紫珠!
他詢問了把他從微湖下游尋回的四哥葉承煜,可四哥對他為何受傷、被何人所傷卻毫不知情;他詢問了在徐州與他相處時日最久的五哥葉承燁,五哥卻說并無特殊要緊之處;他在徐州找到了陳紫珠所說的那方小院,在那小院中,他只覺得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親切熟悉,但他卻想不起小院中發生的任何一件事情。
陳紫珠的父母、兄長猶在,她父母言之鑿鑿地說他拐走了他們的女兒,要葉承瑾負責到底。葉承瑾央求葉承燁出面,給予陳家補償安撫,自己卻落荒而逃,躲到了北平燕王府中。
原以為記憶再無恢復之望,月夕的話卻似一縷曙光,讓葉承瑾重燃希望。只要能尋回記憶,眼前這女子究竟是故人重逢,還是另有所圖,自能立見分曉。而那個長久以來糾纏不休的陳紫珠,也能名正言順地做個了斷了。
思慮至此,葉承瑾決心已下,站起身來,長身稽首,鄭重說道:“若姑娘能治我失憶之癥,葉某自是感激不盡,即便終是無法恢復,也同樣感謝姑娘今日拳拳之心。只不過即使我愿將一人之命系于姑娘之手,卻也不能連累家人親族,所以煩勞姑娘診治之前,需與姑娘約法三章,姑娘可是愿意?”
月夕明白不速之客,自是難以取信,當下便道:“阿瑾請講。”
葉承瑾道:“第一,恕葉某冒昧,姑娘雖為醫者,但名不見經傳,這診治之法,葉某需另延醫者過目后,方可實施?!边@是顯然還不信任月夕,怕她假診療之事,行謀害之實。這一要求本是有些強人所難,自古以來,許多醫學圣手都不輕易傳業授徒,更何論給同行驗看。
苗苗候在旁邊,見葉承瑾對月夕這般防備,心中不悅,正欲辯駁,卻聽月夕語氣淡淡說道:“好,這些時日我與苗苗借住在北城坊的八寶堂,阿瑾可每日酉時到店,我之藥方手法均可請八寶堂的吳亦可醫師驗看,阿瑾覺得可否?”
她這一番安排,既應了葉承瑾的要求,又連人選都周全考慮,叫人無從辯駁。這八寶堂乃是北平府中頗有聲望的醫館,吳亦可醫師醫術精湛,在京中素有聲名。據聞他出身藥王谷,且與韓彝韓醫正有過命交情,有此人驗看,既不會與她串通一氣,也定能看出診治虛實。
葉承瑾有些意外她應得如此爽快,卻也不得不承認她的建議十分中肯,便不再多言,繼續說道:“第二,葉某雖為燕王府侍衛,但姑娘為我診療之事純屬私務,與燕王府無涉,更與郡王無關,姑娘不得以此為由接近燕王府上下人等。”
苗苗并不知月夕身世,對葉承瑾這個要求倒也沒有意見,只是心里愈發地對葉承瑾不滿,覺得公子不僅忘記了姑娘,還對姑娘如此防備,把姑娘想象成一個攀附權貴之人,實在是萬分侮辱。但見姑娘神色黯然,她不敢多言,生怕引得月夕更加傷心。
月夕此番來北平府,又怎么可能不接近燕王府的人,但此刻若是不答應葉承瑾,怕是連這診治都不能夠,便只得嘆氣說道:“阿瑾莫怪,我只能答應你,在你恢復記憶之前,絕不利用你的身份接近王府中人,可好?”
她目光幽幽,似有千言凝于其間,讓葉承瑾不敢直視。
葉承瑾避開她的眼睛,又道:“第三,若我恢復記憶,姑娘需如實告知身份以及來北平府的目的,姑娘可愿?”
月夕淡笑應道:“這是自然,我與阿瑾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是如今阿瑾不記得我,我所言之事,阿瑾未必會信,才不敢相告而已?!?p> 葉承瑾正色道:“既已約法三章,便請姑娘一諾千金,否則,葉某定叫姑娘后悔今日之約?!?p> 苗苗此刻再也按捺不住,憤聲道:“公子,姑娘好心為你診治,你怎么能如此折辱于她......”她話未說完,月夕已是站起身來,接過她手中藥箱,說道:“今日本想為阿瑾施上一針,既然已是約法三章,那便改在明日吧?!?p> 說罷,再不看葉承瑾,拉著苗苗的手徑直朝院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