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小白攥緊拳頭,正要暴揍少年,身后響起沉悶的咳嗽,祭司面無表情地走過來,瞥了少年一眼,“外來人?”
肖小白狠狠瞪著少年,警告他安分點兒。
少年不善于察言觀色,依舊神氣十足,趾高氣昂地俯視祭司:哪兒來的丑大嬸?怎么穿破布片啊?這的人都這么不注重儀表嗎?
“肥婆娘,給本少爺弄口吃的!”少年掏出荷包,數幾枚銅板扔在祭司腳邊。
完了,這小子要死!肖小白在心里為少年規劃墓地:隨便刨個坑吧,反正也不認識。
祭司紋絲未動,眼神不帶絲毫情緒,“你是怎么進來的?”
“進來?”少年撓了撓后腦勺,有些不解,“我迷路了,烏漆墨黑的走好久。肥婆娘,這是什么地界?”
祭司的面色陰沉:莫非陣法出故障了?
往前邁兩步,祭司抓住少年的胳膊,指腹輕搭腕內側的脈搏,稍作試探:原來是個沒有修行的庸人。
篤定自己的判斷,祭司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厭惡地打量少年,“村里不留生人,給他準備竹筏,今個兒和祭品一起送出去。”
“是,”肖小白不敢違抗。
祭司沒再說話,轉身要走,“直接把他交給村長,飯晚些做。”
“謝謝啊~”少年以為要設宴款待自己,沖祭司的背影招手,“人丑心善的肥婆娘。”
腳步一頓,祭司的背影發顫,咬牙狠狠叮囑肖小白,“放跑了他,由你頂上去。”
“是,”肖小白的后背直冒冷汗。
少年很高興,湊到肖小白面前,笑容非常燦爛,“丑八怪,本少爺今天就破例一回,屈尊見你們村長。”
少年認為肥婆娘看出自己尊貴的氣質,要舉行高層次的會面:也難怪,像我這種風度翩翩的少年才俊,走哪兒都是鶴立雞群的感覺。
肖小白幽幽盯著少年,在心里感慨:從未見過這么上趕著送死的人。
“怎么?”少年的警惕性極高,雙手捂胸口,斬釘截鐵地強調,“丑八怪,你不要有奇怪的想法!我絕不會屈從的!”
內心深處,肖小白有些認同祭司的做法:我遭點兒罪也就算了,可不能放出去禍害大家。
把少年送去村長家,回來的路上,肖小白回想到村長聽到“猥瑣大爺”的吃癟神情,暗爽道:看來這家伙還是有點兒正面作用的。
吃完早飯,天空飄起蒙蒙細雨,祭祀活動沒有受到影響,村民們各司其職,忙碌地準備祭祀用品。
祭司換了色彩斑斕的羽衣,臉上戴著木雕面具,面具勾滿青色條紋,狹長的眼睛極度上揚,眉毛縮成兩團黑點,看著非常詭異。
村民的打扮也很滑稽,或挑或擔,簇擁著祭司朝天鏡湖走去。
肖小白緊跟在祭司身后,單手扶著漆紅的木板,這塊四個勞力抬起的木板上,端坐著整座村子的信仰——神農氏。
神農氏由巖石塑造,也不知那個年代的,盤腿閉目端坐著,整個泛著翠綠。
祭祀進入尾聲,勞力們抬出豬頭肉、燒鵝、炸魚以及少年。
少年坐在豬鴨魚鵝間,認為這是當地最高禮遇,沖村民們招手致意,蘋果肌泛光,遠遠瞅過去像極了是廟會表演。
晦澀的禱告后,祭司跪在地上,雙手平攤、沖天鏡湖叩首,起身又嘟囔幾句禱告。
往復三次才罷休,祭司立在天鏡湖前,表情肅穆,肖小白沖勞力們揮揮手。
勞力抬著竹筏走過去,將其放在水面,竹筏隨著水波漸漸飄遠,祭司嘴里的禱告一直沒停。
少年半臥在竹筏上,雙手捧起豬頭肉來回晃,沖岸上的人告辭,“別送了!相貌平平的村民們,忘掉英俊的我吧,別讓妒火侵蝕你們淳樸的靈魂……”
“去你大爺的!”
也不知誰沒忍住,眾村民紛紛側目稱贊。
村民們屏氣凝神,瞪大眼珠子,等著狂妄自大的小癟三溺斃。
根據往年的情況,禱告停止的剎那,湖水就會迅速漫過竹筏,祭品隨之沉入湖底,蹤影全無。
誠心不留生機,直到竹筏慢悠悠地晃到湖中央,祭司嘴里的禱告才停。
竹筏猛地往下墜了墜,眼瞅著要浸入水面,卻又浮上來,停在湖中央。
少年嚇得直叫喚,半臥在竹筏上,惶恐地張望著,嘴里叨叨,“嚇死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本、少爺了。”
祭司吃了一驚,表情很難看,她從未在這么多人面前失手過。
“村長,派人去追,”祭司緊盯著少年,“絕不能放走他。”
天鏡湖的岸邊,有幾只擱淺的木船,雖然平常不使,保養得都不錯。
村長組織幾個大小伙子,解開木樁上的麻繩,把船推下來,隨著祭司低吟的禱告,木船輕飄飄地浮上水面。
小伙子們取來鋼叉木棍,劃著小船,殺氣騰騰地奔向少年,就算是再缺心眼,也看得出來者不善。
少年很是慌亂,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指著迎面而來的木船,呵斥道,“大膽刁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竹筏本來就很光滑,再加上泡了水,少年稍不留神,腳下“呲溜”一滑,像下餃子一樣,麻溜兒地跌進湖里,沒掙扎出什么水花。
祭司恢復肅殺的表情,回頭看著肖小白,“看到沒有,這就是天意。”
祭祀照常進行,仿佛少年從未來過,畢竟死在天鏡湖里的人太多了。
肖小白聽村里的老人說,天鏡湖的對岸,常出現模模糊糊的人影,靜悄悄地走進湖里,沒見上來過。
有一段時間村里的很多青壯年莫名暴斃,但凡橫死的村民,也都會伴著祭司的低吟,沉入天鏡湖。
據傳聞,神農氏飛升前,不舍凡間的黎民百姓,把小指骨截下來留在凡間,而這根小指骨就沉在天鏡湖。
祭司振振有辭:仁慈的神農氏都沒讓你們獻活祭,幾具尸體還舍不得?
祭祀結束,村民們抬起神農氏的塑像,浩浩蕩蕩地往回走,肖小白沒有跟著隊伍,儀式的善后工作通常由她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