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陳靖接過魏福捎來的帥印，暗地里琢磨：此番行動雖然兇險，卻也不失為機遇，若能成功擊退匈奴，自己指定能在皇子中脫穎而出。

　　除去必要的守軍，麻梯城能調動的軍隊五萬，不可能硬扛匈奴主力，繞道趕赴冬營，確實要憑借幾分運氣。

　　在趙國的軍事部署中，抗擊匈奴的主力在屯溪、冬營，沒有調動麻梯城兵力支援冬營的道理，除非有重大變故。

　　肖小白準備趁亂偷溜，逃跑時路過后廚，聽到廚娘討論晚宴的菜單，覺得還是明早兒再走好了。

　　陳靖端坐高位，推杯換盞、意氣風發，一段淋漓盡致的舞劍，著實大放光彩。

　　別看魏文龍平時老實巴交，還挺能來事，幾杯酒的功夫兒，就和魏福攀親戚，倆人往上倒好幾輩，最后以叔侄相稱。

　　肖小白覺得魏福瞎了心，才會勾肩搭背地喊魏文龍“小叔”，魏文龍藝高人膽大，也是真的答應。

　　魏福振振有辭，“小叔的輩分大。”

　　盡管喝不少酒，陳靖并沒有露出丑態，也沒有大喊大叫，期間趴到易歌面前的案板上，伸手摘遮擋半邊的面紗。

　　易歌端坐在案板后，只吃幾口菜，滴酒未進，眼神非常冷清。

　　蝦蟆和易歌并肩而坐，握住陳靖伸來的手腕，“殿下，請您自重。”

　　陳靖一愣，稍微清醒些，端起斟滿的酒杯，順勢說，“多有冒犯，在下以這一杯薄酒，向姑娘賠禮道歉。”

　　易歌的眼眸轉動，神情格外冷淡，蝦蟆要代替，被陳靖阻止，眼神涼幾分，“易姑娘誠心不給我面子嗎？”

　　陳靖喜歡美人，尤愛冰霜美人，最討厭自視甚高的冰霜美人。

　　在陳靖看來，大家閨秀是用來娶的，冰霜美人是用來疼的。既然都是出來混的，基本禮貌都不會，是不是太不懂事？

　　“給面子，給面子，”蝦蟆打著哈哈要接酒杯，被陳靖一把推開。

　　陳靖的面頰潮紅，露出惱怒的神色，一只手撐住案板，手里的酒杯幾乎抵到易歌臉上，發狠的眼神死盯住易歌，給人強大的壓迫感

　　肖小白沒見過陳靖失態，正要過來打哈哈，易歌出乎意料地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好！”冰封的表情瞬間瓦解，陳靖拍手叫好，“易姑娘果真是性情中人！”

　　陳靖端起酒壺往回走，易歌忽然開口，“冬營，我們也要去。”

　　冬營？易歌和蝦蟆去冬營干嗎？肖小白隱隱覺的，應該和三奶奶有關。

　　“你？一個女孩子去冬營干什么？”陳靖并不掩飾自己的不屑。

　　接到易歌的眼神示意，蝦蟆側掌劈向桌面，面前的案板碎成好幾塊，瓜果菜肴滾落在地。

　　陳靖的眼神露出幾分贊許，隨后稍有介是地打量易歌，表現的很感興趣，“那你呢？你有怎么本領？”

　　易歌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把話題引向肖小白，“肖姑娘也會去。”

　　肖小白還沒來得及反駁，陳靖斟滿酒，大步流星迎過來，直接往肖小白嘴里灌，“肖姑娘若能一同前往，無異于如虎添翼，定能解救冬營的溫大將軍。”

　　先是聞到刺鼻的酒香，隨后一股溫流順著齒縫涌入，火辣辣地滑過食管。

　　肖小白俯身嗆咳幾聲，正要解釋，又被魏文龍攬住肩膀，“太好了姐！我剛答應我侄兒同行，咱倆又能一起出生入死了。”

　　你誰啊？誰和你出生入死？肖小白用胳膊肘搗魏文龍。

　　魏福本來不想去，可他要向溫仲傳達圣旨，自然要隨軍前行。

　　稀里糊涂地灌了杯誓師酒，肖小白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什么，覺得胃里翻江倒海，醉醺醺的地跑出房間，趴在走廊盡頭的甕上狂吐，膽汁都要嘔出來了。

　　幸好喝的不多，吐完稍微恢復意識，肖小白一步三搖地往回走，準備找易歌問個明白。

　　屋里的宴會正嗨，易歌悄然離席，正撞上肖小白。

　　“喂，”肖小白攔住易歌，“你為什么替我做決定？”

　　“你一定會去的，”易歌的語氣篤定，仿佛看穿一切，“你難道就不想找到三奶奶，當場質問她，為什么要圈養你們？石廟里藏了什么？天鏡湖里消失的人去哪兒了？”

　　肖小白感覺自己的腦袋很亂，“我不想知道，這與我無關。”

　　“那你的父母呢？”肖小白的身世，易歌已經能猜個八九分，“你就不想知道父母為什么死的？”

　　肖小白被問懵了，怔怔望著易歌，眼睛含著水汽，“你確定能見到三奶奶？”

　　“反正機會只有這一次，”易歌和肖小白擦肩而過，“若是錯過，這輩子就甭想知道了。”

　　“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對不對？”肖小白攥住易歌的手掌，啞著嗓子問。

　　抽回手掌，易歌輕笑著走過去。

　　酒醒一半，肖小白覺得心里沉甸甸的，哭不出來、咽不下去。

　　麻木地走向自己的房間，肖小白遠遠看到一個人影斜倚走廊，似乎在等自己。

　　走近后，肖小白停下腳步，探著腦袋打探，露出沒心沒肺的笑臉，“陳默，大半夜的，你不會特地來劫色吧？”

　　面對突如其來的戲弄，陳默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腮幫子鼓鼓的，瞪著肖小白，“沒有的東西我劫什么。”

　　肖小白一直傻笑，兩行淚從眼眶涌出來，心里總算舒坦些。

　　“滿身的酒味，丑八怪，你到底喝多少酒啊！”

　　盡管面露難色，陳默依舊迎過去，扶住肖小白雙臂，嘴里嘟嘟囔囔的，將其送回房間。

　　“行了，”肖小白后腳邁過門檻，轉身把陳默攔在門外，雙手扶住兩扇門板，眼神迷離，“姑娘的閨房，你瞎闖什么。”

　　“丑八怪，你請我都不進去，”陳默急忙撇清自己，上下打量肖小白，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什么？”肖小白笑呵呵地望著陳默，“你想說什么？”

　　“丑八怪，”深吸一口氣，陳默說出心里的想法，“你這個人雖然歹毒，雖然奸詐，雖然不要臉……”

　　沉吟片刻，陳默意猶未盡，又補充兩條，“雖然相貌平庸，雖然脾氣不好……”

　　肖小白的臉色越發難看，若不是身體不舒服，她真想揍這丫的一頓。

　　“但是～”

　　肖小白的眼神里滿是期待：會夸我什么呢？會夸我什么呢？

　　“但是，”鼓足勇氣，陳默鄭重其事地鼓勵，“也要努力活下去！”

　　“滾，”肖小白有殺人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