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大晟舊人事
世人常言,晟敏帝“可為盛世主,不成亂世君”。晟敏帝幼時被害流落山林,幸得一樵夫老朽相救。天行帝在位時很是暴虐,賦稅嚴苛、法政猖獗,以皇位為餌任由兒女相斗取樂,最后皇子竟無一人留世。
幾年之后,天行帝病重,不得不廣派官員前往民間尋找是否還有龍脈存世,大臣們寄希望于天行帝的風流債,不久,年逾十五的晟敏帝被找回。
常居山林不諳世事過于善良,痛恨苛政,視野過于關注山林小事。大臣們雖然感慨于晟敏帝的良善,卻又為此擔心。為政之道可以學習,帝王之心卻難練就。暴虐之主確實不堪為政,但是過于良善之輩卻是治不得這亂世天下。輔政大臣為此憂心,晟敏帝也覺得自己難堪重任,但這個時候也不得不趕鴨子上架了,畢竟除了自己確實沒有人有資格可以得登大寶。
三年來,晟敏帝每天都睡眠不足三個時辰,就是要把十幾年被耽誤的功課補回來。現在天行帝在位,還能壓制得住底下懷有不臣之心的賊子,一旦天行帝駕崩,后果不堪設想。
任是晟敏帝再勤學苦練,三年時間還是不夠。不幸的是,剛過完冬天,天行帝駕崩了。晟敏帝硬著頭皮登基。此時的他也不過是尚未及冠的少年郎罷了。
晟敏帝即位的那天下午,跪在祠堂前,望著天行帝的牌位,這位年紀尚輕的天下至尊內心有迷茫,有解脫,有慌亂。
他突然想起天行帝臨終時和他說的話“祠堂后墻的密室里藏著一個暗格,等我走了你再打開,看了你就知道我為何這么說了。我早就明白,如果贏不來變局,慕國只能亡。我變不了,你也變不了。這都是天意。變或不變,順天而行。變局至,咱們慕家的江山,誰也奪不走。變局不現,那就是天要亡我。我這一生荒唐可惡,萬人唾棄,不是個好皇帝,也不是個好父親。你從小受苦了。好好對自己,順其自然就好。“
晟敏帝不知如何順其自然,但他知道該勤政愛民勞心政務。百姓已經夠苦了,能多做一點就多做一點。關于那個暗格,他不知里邊藏了什么,也不想知道藏了什么,他害怕,害怕知道結局,害怕明白太多,又害怕擁有退路,這個皇帝之位會像天行帝一般,隨心所欲。
所以他不去想,不去看,更不去探究。
后來,他愛上了他的太子妃,他的皇后,他的枕邊人,他的愛人。他們還生了個可愛的小公主。他常常感謝上蒼,謝謝老天憐他半生坎坷,賜給他兩個他最愛的人。
再后來,他時常想,假如他不愛上她就好了。假如不愛上她,他就長不出這兩根軟肋,也就不用傷害最愛的人去保全另一個最愛的人,去保全他們兩個都愛的那個人。
晟敏十五年,五國并立,慕國疆域最大。
受大行年間暴政影響,加上近些年其余四國動作不斷,慕國并不得民心。
四國暗中聯盟,私下將慕國稱為大晟。歷史上沒有小國這么明晃晃地將一國皇帝名諱這么說出來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們根本不怕慕國,他們想要吞沒慕國。
晟敏十七年,他終于悄身進了祠堂。
“晟敏二十一,亂臣賊子亡,慕皇獨女歿,大晟新皇現,盛世之勢開。”暗格中放的東西不多,只這一個羊皮冊,晟敏帝便已無力再看其他。
慕國第七世——慕懷瑾,十五歲被封太子,十八歲得登大寶,年號晟敏,十九歲娶親楚氏德音,封皇后,稱宜真,二十歲生女慕羅儀,號永安。一生一世一雙人,皇后只生女一人。
慕國的破局之劍,是他心尖尖上的永安。
“慕皇獨女歿”,死了,難道只有他的永安死了才能開慕國盛世嗎?晟敏帝想到這里,氣都喘不過來了。他來這里,是想救他的妻,他的女,他的民,他的國。
結果是什么呢,他的國能救,但是他的女兒得死。
羊皮冊下邊放著一個圖冊,圖冊記錄慕國第一世國師所留之言。皇室傳言,慕國國師有通天之能,知曉逆天改命之法。慕懷瑾一直認為這是虛妄之言,現在卻對此深信不疑,既定慕國要亡,只求女兒有來生。
圖冊上說,改命之人須得飲皇家真命十四人的心頭血,歷世間極致之痛,葬于天合八卦之處,軀體消于宇內,才得生異世。
帝為龍后為鳳,皆為真命。從慕國第一世至此,可能受國師遺言影響,后宮妃子不少,但每代皇后只一人,并沒有繼后存在,可能也是害怕“真命”不真吧。
算上自己和德音,正好十四人,國師真言,果真準確啊。
暗格里只剩裝有歷代皇帝皇后心頭血的玉盒了。
晟敏帝小心翼翼地捧著它,這是永安的命啊。
然后,晟敏帝和皇后剜出心頭血,私尋道家名士打造尋聲陵。尋聲,亦是尋生。說是山陵,其實地方不大,實在是不敢讓別人知道擾了安寧。
皇后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滿是血腥味的雞湯,非要她的永安看在母后辛苦的份上喝完。大司樂蕭臨不忍看面前小姑娘的難忍神色,偷偷幫永安喝了半碗。
晟敏二十年,皇后一病不起。
晟敏二十一年,晟敏帝崩。
晟敏二十一年,永安公主自爆而亡。
晟敏二十六年,大司樂蕭臨于祭壇自焚。
晟敏二十八年,章靖安滅四國,繼慕國大統,登基稱帝,年號大晟。
新任慕皇言,我要讓他們看看,被他們取笑的大晟,滅了他們的國,收了他們的民。從此以后,他們也是大晟人。得此,慕國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