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里,因為每一天都是平靜舒適的自在日子,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一個多月。我所見的人也就那么有限的四五個,養雞兼護林的王六指一直忙碌著,將一生心血傾注給山區綠化事業的三大叔幸福地生活著,快樂地干著他認為非常重要的大事,一個人守候一個家的小花貓的主人除過周末過得快樂一些,平日里就一直沉寂地過著日子,好像一個參禪悟道的長者。
小花貓一直認真地忠心地守候著他的主人,它說它的主人對它最親近。有時候,它也會感嘆幾句:“屋子里靜的嚇人,我一聲輕柔的叫聲,往往就能給我們帶來溫暖的感覺,當孤寂成為常態時,噪音也是一種稀缺之物。”
提起小花貓的主人,我就不由地想起自己外出流浪期間見到的好多人,都是老人,都到了垂暮之年,也都在孤寂中打發著時間。生命的過程,就是時間的消耗過程。在時間面前,再偉大的人也無力逆轉,最好的辦法就是珍惜,在珍惜中過著,讓生活有點屬于自己的滋味。時間就是生命,老人,在時間面前延長了生命的長度,但也需要以良好的心態拓寬生命的境界。
“假如一輩子都流浪,你以為會怎樣?”奧特曼突然問了我一個頗為滑稽的問題。
“能怎樣,照我看來,實在難以預測!就我們這樣土生土長的狗,血統不高貴,能活著就謝天謝地了,隨時喪命也是很正常的。外出混生活,想起來很刺激很浪漫,但真的行動起來,總是千難萬難險象環生。”我感慨地說。
“你們還講什么外出流浪,我就一門心思,在主人家里踏踏實實地過著,只有日子安定到那里都是生活。”小花貓好像一位哲人,沉思了一會兒說。
“山里的人也都向往著走出大山,可他們走的再遠,感情也始終留在這個山里,始終忘不了這個生他們養他們的大山。清明節,他們都回到山里祭奠祖先,過年的時候,他們也都要下到山里看看自己的老家。為了追求物質上的豐富,他們可以越走越遠,但為了精神上的回歸,他們總念念不忘這個山區的一草一木。畢竟是這個山里走出去的人,怎么能忘記這里的一切呢?他們重感情,一直說起鄉愁,這個就是他們一輩子的鄉愁了。”奧特曼說了一些難以理解的抽象話,我和小花貓聽了,沒有說什么,只是保持了沉默。
一個不爭的事實,就是山里的人越來越少了,山里的生活終究會突然間消失殆盡。留守的只是在度過自己晚年,讓自己生在大山,死也在大山里。
“現在的山里,好處是清靜,但不足的地方也是清靜。人,就這么幾個,別的人都搬遷到了原面上。家畜家禽也少的可憐,奧特曼的主人那是集中養雞,和過去的做法大不一樣。生活,在人類那里可以不斷地花樣翻新讓我們匪夷所思,在我們這里就是打發光陰應付一天是一天。怪異的生活,不可想象的以后。”小花貓隨便說著。
“搬遷了的人再也不能回來生活了,山里就這樣慢慢地成為無人生存的地方了。想起來真的有點不是滋味。這個大山最終將成為無人煙的林區,想起來變化實在有點快。”奧特曼邊想邊慢慢地說著。
“變化也是好事,山里成了林區,原面上的小區就是人們新的生活之地。他們的生活條件改善了,日子也就過得更好一點。不過我們沒有機會去看一看,想來實在遺憾。”我隨之附和著說。
“實在想上去看看,一周以后就有一個機會,我們約好一塊上去見識見識吧!”奧特曼激動地說。
“也好,我們一言為定!你有外出的經驗,也有流浪的教訓,領著我們離開山里,到他們生活的新家看一看,也算見識了一些事情。”小花貓高興地說。
接下來的一周多時間,我們照樣過得平靜。其實每一天都是平靜的日子。我們的生活和主人的生活無絲毫的差別,他們面對大塊的時間,就在平靜中打發著,我們也在悠悠的時光面前,心如處子的應對著。山里沒有什么新鮮的事情,我們就在一些隨便的交流中讓日子多少增添一點色彩。
它們總會在閑暇的時間來到我的身邊,與我交談一些事情。因為我曾經外出,有過在他們看來光榮的甚至輝煌的不一般經歷,它們總將我作為它們了解外邊世界的重要窗口,總會提出各種新奇甚是可笑的問題,我也樂于給它們一一作以回答。
“任何一種經歷都是財富!能出去一趟,當初看來實在是無奈之舉,但后來的一切告訴我們,生活總是不易,對誰都是這樣。見識多了,心態就平和了,對于生活的認識也就有了一定的高度和深度。”我有時候也會這樣感慨幾句。與它們好多年都在山里孤陋寡聞地生活狀態相比,我能外出流浪兩年,而且活著回來,想一想也算自豪。
“當初如果和你一塊外出,也能見見世面,經歷一些新鮮的事情。”奧特曼羨慕我的流浪,惋惜地說。
“外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是走投無路之后的無奈選擇,并不是蓄意為之。假如生活安定吃喝無憂,誰會自己選擇受苦受累甚至多次與死神交臂而過的凄苦生活呢?”想起自己以往的一些經歷,我也傷感地說。
“別想的那么遠了,就說近一點的事情吧!下周原面上二大叔的孫子要結婚,聽說山里僅有的幾個人都要上去吃酒席,我們三個組團上去見識一下吧!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小花貓說了這么一個很意外的消息。
“真有這樣的事情,我看是個好機會,就請大白兄帶領我們上去一趟吧!你有外出的經驗,有你帶頭,我們感到踏實。”奧特曼說完,我就感到需要好好想一想。
自從回到山里,我就想將過去經歷的一些深深地掩藏在回憶中,讓自己在歲月的靜謐中慢慢地回味,細細地品嘗。至于再次離開大山,前往稍微遠一點的地方,我從來沒有想多,對于小花貓提出的這個想法,我沒有思想準備,需要好好地想一想再作最后的決定。
“怎么,你感到有點困難嗎?那么遠的城市都能進去闖蕩一番,生活兩年,前往十里之外的原面上不會難倒你吧!”奧特曼疑慮地問我。
“要說難,在我看來不是什么難事。我擔心的是上去以后小花貓能不能堅持著走回來,畢竟要走很多路,它身體瘦弱,長途跋涉,吃喝不好解決,有時候要忍饑挨餓地趕路,我不想讓任何意外再次發生。到了老境,感情會變得脆弱,像我這樣的垂暮之狗,感情上也就更加脆弱了,只想平平安安地打發日子,不想讓任何生活中的坎坎坷坷再次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更不想看著自己的同伴受苦受累受難。”畢竟要我帶領它們,作為頭領,自然有壓力,不想的詳細一點是不行的,于是就將自己的想法詳細地說給它們。
“這個問題不大,我一定能堅持走回來的,別看我瘦小,但意志非常堅強,曾經為了幫主人逮老鼠,我兩天兩夜不吃不喝都堅持了下來,這么一點路程,應該不成問題。”小花貓堅強地說。
那天,我們經過一番討論,終于定下了前往原面見識山里新家的這樣一件大事。此后的日子里,偶爾也提及離開大山上到平原開闊眼界的事情,它們兩個自然較為期待,我內心頗為平靜,能出去看一看他們搬遷到新地方的生活也是一件值得做的事情,但實在不看也沒有關系。生活,原本沒有多少新意,吾心安處是故鄉,只要歲月靜好,每天都是艷陽天,處處都是生活的樂土。
大山里留守的幾戶人,只有王六指整天忙于自己養雞大事。奧特曼在堅守它的守護崗位之余,就要前來聽我講述自己流浪的事情。小花貓除過在它主人家里守候著之外,別的更多的時間內都是在門前的一棵桃樹下面呼嚕嚕地閉目養神虛度著光陰。
雖然曾經生活在一個山里的人被分散到了不同的地方,但他們始終是同宗同源,血濃于水,自然而然的親近是怎么都不會改變的。大小事情他們仍然要同以往一樣,聚集到一塊共同商量,共同面對,共同解決。
“打斷骨頭連著筋,誰說居住的地方四處分散了,感情上就變得生疏了呢?他們每到正月照舊回到山里祭拜他們的祖先,每到清明節照舊回來上墳燒紙。他們,始終是一個家族,始終是同一個血統之下的不同分支。”奧特曼講完一個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故事之后,就如此感嘆地說。
它所講的故事讓我有點驚奇,但驚奇之后就感到心里很不舒服。那是一個以正能量開始,最后卻以慢慢的負能量結束的山里的真實故事。到底如何理解,我不想過多地浪費自己的精力,也不想讓自己的思想在那些自己無能力想透徹的事情上過多地耗費,于是就索性不去多想,只想詳細地記述下來,算是自己回到山里聽到的一件新奇的事情而已。
一個縣職中畢業的孩子,剛到二十歲,不愿意學習一技之長,也不想外出務工賺錢,他的爸爸媽媽都到外地打工了,他就和他的奶奶在老家的山里湊合著過日子。學校剛畢業的孩子,手高眼低什么事情都干不好,就養成了好吃懶做的習氣,平時在山里四處溜達著,逢集就騎著他爸爸的摩托車到四處游玩。一天逢集的中午,他自然要去趕集,路途中因為摩托車速度過快,碰上了路邊停放的三輪車,當場頭顱出血,被送到市上醫院搶救,三輪車主人基本不負什么責任賠償有限,住院的花費無著落,誰也不忍心讓一個二十歲的孩子因為缺錢放棄治療。于是山里人在那年的清明節那一天經過一番商議,決定族內捐款救孩子的命。不論是在家務農的,還是在外工作的,都毫無例外地捐款。經過族內乃至親朋好友的慷慨解囊,最終捐款數額達到了兩萬多元,為挽救孩子的性命發揮了很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