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香的眼睛很純粹。
紫色的眼睛反射著天空云層中泛出的微光，哪怕在這樣的陰翳之下，依然閃爍著有些耀眼。
哪怕是看到她這樣的丑態，經歷著這樣的除了勞累以外就什么都沒有的“約會”，十香的眼神中還是沒有任何的惡意。
“有什么事嗎？”
士織退了一步。
“沒有什么事的話，我們就該回去了。”
“就結果而言，這次的‘約會’，應該算是失敗了。”
“抱歉。”
自顧自無視十香的反應，士織就已經轉過身，做出一副要走的樣子。
她實在不想去看十香的眼神，當然，也不想多管閑事地去指出什么。
十香的眼睛很漂亮，即使這陰沉的天氣也不能遮掩她的光輝，客觀的說，看著那雙眼睛，甚至會給人一種“看著世間最美的寶石”的錯覺。
那樣的眼神也很純粹，就像士織曾經在某個惡質的時間精靈上見過的一樣，純粹得讓她心驚。
沒有任何惡意，但是卻讓她很不舒服。
士織當然知道十香是在關心她。
她的確不太習慣......或者說不太愿意去猜測別人的想法，但是十香的想法，那些完完全全展露著的東西，士織一眼就能看穿。
那的確是純粹的關心，因為看到她失態的模樣，察覺到她那一時的脆弱，所以想要做點什么......
就好像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自以為是地在認為什么東西一樣。
愚蠢。
“......”
士織覺得自己也是上心過頭了。
不過是一時的失態而已，居然會放在心上，還去思考十香的想法......果然是剛剛的那些奇怪的錯覺還殘留著什么影響吧。
反正這次之后，她和十香也不再會有什么交集，她大可以不用擔心有托塔托斯拉看管著的笨蛋十香。
姑且就先這樣吧。
盡管約會失敗了，但是還是完美的計劃。
士織是這么想的。
然而，身后卻沒有腳步聲。
十香沒有跟上來。
“喂，走了，該回去了。”
“一會兒可能就要下雨了，你也不想......”
十香沒有動。
低著頭站在那里，看不見十香的表情，似乎在因為憤怒而身體無法抑制地發抖......果然是受不了她一路的冷漠的態度，終于感覺忍無可忍了嗎？
雖然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方式......但也許，這也是最好的結果了，她和十香的約定其實早已完成，維持著兩人之間關系的，已經沒有什么了。
那么，就到此為......
“士道”
意外地平靜。
沒有大喊大叫，聲音也沒有一絲動搖。
“......”
“士道......很討厭這次的‘約會’嗎？”
“......沒有，”靠著鳥居的柱子，士織補充道，“本來就只是我們的‘約定’而已。”
她其實大可以一走了之，反正十香就在這里，這么大的一個精靈也不可能突然消失掉，到時候自然會跟上來。
但是士織沒有......沒有什么特殊的想法，只是不想再刺激十香而已。
“那為什么說，這是一次失敗的‘約會’呢......”
十香抬起頭，略帶委屈地看著士織。
“明明很開心啊......讓我看到這么多漂亮的東西，明明很喜歡，理想之中的約會，不就是這樣嗎？”
“約會什么的......”
“士道......不喜歡嗎？”
士織有些無奈。
十香對她似乎也有些關心過頭了......從見面起似乎就是這樣，當時受小珠老師委托被迫和十香一起行動的時候，十香似乎就干過這樣的事。
就好像在意著她的感受一樣，這樣的錯覺。
“和喜歡不喜歡沒有關系。”
士織轉過身，又做出一副要離開的動作。
“失敗了就是失敗了，這一點不可否認，十......反正你也不會懂吧。”
也許，十香對每個人都是這樣吧。
士織心想。
“有什么想說的話，路上再說吧，”
回過頭，看著還愣在原地的十香，士織說道。
“這里的最后一班車可是很早的，再拖下去，趕不上的。”
......
“剛剛......士道是叫了我的名字嗎？”
“沒有。”
————
“......不回去嗎？”
十香意外地執著。
就算全程賭氣般地沒有再和她說過話，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也沒有感到一絲厭煩。
明明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也不說出口，只是用那充滿怨念和不甘的眼神盯著士織的背影，明明被帶出車站以后不止一次被士織落在身后，還是能精準地找到在一邊刻意停留下來的士織......
本來士織還想，一段時間十香沒能跟上來找到她的話，就自己一個人離開的。
但是十香還是找了上來......明明只是個會迷路的笨蛋而已。
“不！要！”
“但是你肚子餓了吧。”
士織也有些無奈。
“我說，不要！”
食物戰術對十香無效，冷漠的態度也起不到應有的作用，十香也很自覺地和士織保持了一段距離，士織甚至找不到責怪她的理由。
也許從車站出來的時候，她就應該把十香丟下的......明明放著不管也會有拉塔托斯克來處理，完全用不著她擔心才對......
結果卻是她多管閑事般地把十香把十香帶在身邊，維持著尷尬的氣氛走遍了大半個天宮市。
最后還停在了這種不吉利的地方......公園的高臺之上，本來是欣賞天宮市美景的絕佳地點。
士織和羽落的那一次“約會”的結束地點......那時似乎不是這樣的陰天，還有著燃燒著天空的夕陽......然后就是在這里，那個惡趣味的混蛋......
即使不想再回憶起那時的事情，士織也不得不承認那是能讓她羞憤終生的記憶。
“那么，多謝款待。”
沒等士織反應過來，就消失在了士織眼前......只有唇上還殘留著那個家伙的溫度和氣味。
著實不是什么愉快的回憶。
“從這里，可以看到整個天宮市呢，士道。”
和那個惡趣味的家伙一對比，十香簡直就是個安分得不行的乖孩子......雖然有的時候也完全聽不進她說的話，糾纏起來也很麻煩......
“嗯。”
話說回來，也許是一開始就有所計劃，也許是已經對這樣看似永無止境的僵持感到一絲厭煩，從剛剛開始，十香似乎就安靜了許多。
一直趴在高臺的欄桿上，似乎沒什么精神，語氣也有些萎靡不振的......是因為餓著了嗎？
如果是因為餓著了，士織口袋里的巧克力似乎還有存貨......她自己一條，十香一條，剛剛好。
“......天要黑了。”
“五河......要回去了嗎？”
正如士織所說......從神社那邊回來的時候時間就已經挺晚了，又和十香在這里浪費了這么多時間，原先就已經充滿陰翳的天空幾乎看不到什么光芒......只有遠處天空的邊緣還殘留著一點黃昏的余暉。
“......”
朝著遠處的山頭看了一眼，士織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你不回去嗎？”
遠處的山頭，沒有人。
也對，畢竟早就過了原作的黃昏......
十香也早就不是原作那種受到AST追殺的狀態了，現在再擔心原作劇情發生什么的，果然還是想太多了。
“......不想回去。”
沒有再發脾氣，也沒有說任性的話，長久的沉默之后，十香這么回答道。
“總感覺怪怪的......有什么事情沒做，就這么回去，整個人都怪怪的......士道你要回去的話，就......”
“早上去車站都能迷路然后遲到的你，真的能安全回去嗎？”
“......”
似乎說了多余的話。
不過能就此解決十香的問題的話......大概僅此一次吧。
“......”
“不甘心嗎？”
其實士織是明白的......那一路上對她的眼神，以及那無論如何都要緊緊地跟住她的態度，再加上在神社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已經足以說明很多東西了。
雖然這么說不過是有些自以為是的猜想......也許，僅僅只是也許。
如果這只是士織的不切實際的自我膨脹導致的愚蠢錯覺，她就當什么都沒說過好了。
十香......是在在乎她？
因為看到她一時的脆弱和丑陋自我的外露，所以天真單純而又善良的十香本能地產生了某種想要“拯救”她的想法......對無藥可救的，卻因為這段時間的
經歷而卑鄙地在十香的心中有了一定分量的她。
想要拯救卻又本能地感覺無法拯救，就這樣陷入了自我否定和堅持的循環......
“......‘不甘心’，是什么？”
路燈的光芒之下，十香的眼睛反射著那樣的光芒......大概是因為被她之前的提醒喚回了一點活力，顯得有精神了許多。
“......沒什么。”
她果然還是自作多情了。
“那么我們......”
士織的電話突然響起。
是五河琴里。
“士道，把電話給夜刀神十香。”
沒有問士織一天的行程，也沒有提及之前委托的事情，而是直截了當地讓士織轉交電話。
“嗯，電話。”
把電話交給十香，士織識趣地和十香保持了一段距離......
沒有和她說那件事，很明顯五河琴里并不想和她說話，也不想讓士織知道有關十香的事情......
士織沒有想太多。
只是心情稍微有點復雜而已......之前各種各樣的錯覺太多，她都快分辨不清了。
通話并沒有持續多久......僅僅是一會兒，十香似乎就恢復了精神，走到士織身邊和把電話交還給士織。
“總的基本上完成了......剩下的就是讓她過來，還有......”
“士道，你不能過來............”
“嗯，我明白。”
士織不想多說什么......理由什么的終究是理由，出于禮貌沒有說出那真正的原因而已，這樣的理由都要當真的話她未免太......
“還有......不要忘了明天的約定。”
“......”
“那么......士道，我走了。”
“去吧。”
小心不要迷路了。
本來士織是想這么說的，
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
“結束了。”
伴隨著是十香的離開，原先集中在士織身邊的監控系統一個個撤回，運轉起來的佛拉克西納斯又一次進入了閑置的半休眠狀態。
無論最后的結果成功與否，都不是現在他們需要關心的事情了。
“嗯，結束了......確認的時間是今天的午夜......因為是正常的睡眠，所以明天早上再回收也沒有關系。”
“不過，考慮到一些因素，是可以把‘五河士道’叫醒的......在那個時間之前。”
“不用了。”
最后看了屏幕中的士織一眼，琴里關掉了屏幕。
屏幕中的士織......沉默著看著漸漸沉入黑暗的天宮市，什么都不做，似乎完全不在意十香的事......
畢竟是“士道”啊。
“至少這次......讓‘士道’好好睡一覺吧。”
......
“走了啊......”
視野中再也看不到十香的身影，理論上士織應該如釋重負才是......
現實卻是那種壓抑的感覺沒有什么變化，只不過因為少了一個十香，主觀上感覺比原來安靜了許多。
“總算結束了......”
不再靠在高臺的欄桿上，士織伸了個懶腰，拿出口袋里剛剛還沒來得及給出去的巧克力，熟練地拆掉包裝，塞到嘴里。
絲滑的甜香和微微的苦澀，還是巧克力的味道。
遠遠地看著遠處的天空......在那里，最后一絲光芒也將被黑暗所吞沒，整片天空都將沉入黑暗之中。
“回去吧。”
這么說著，士織下意識地碰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應該說是假發才對。
經歷了剛剛神社，地鐵，以及各種各樣的事情之后，即使是這樣質量絕佳的假發都似乎有一些脫落......還好注意到了，不然就要出......
“誒？”
第一感覺的話，大概是猛烈的沖擊？
感覺身體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所侵蝕，穿透，毀壞，沖擊力從身體傳導到手上，導致剛剛還整理著的假發一下子飛到了空中。
一點都不科學，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啊。
黑暗中看不見假發的位置......視線突然變得有些模糊，甚至無法分清自己的方位。
啊，完蛋了，得趕緊把假發拿回來帶上才是。
這是士織的第一想法。
然后被涌上來的劇烈的疼痛和痛苦所吞沒......沒有思考的機會，也沒有思考的余地。
視線，被鮮紅所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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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河士道”死了。
明明這就是答案......由折紙精心計算而引導出并一手促成的答案。
現在她的雙手卻停止不了顫抖，無法......
有什么地方出錯了。
一定是哪里搞錯了。
瞄準鏡中，折紙看到的明明是五河士道才是。
因為子彈的沖擊力，“短發”飛在空中，展現在折紙面前的，便是她日思夜想的“那個人”的身影。
“士織”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