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回到住處,整理了一下案子,然后洗了個澡。
吹頭發(fā)的時候她在想接下來該干什么。她從來沒有在七點之前下過班,更不知道下那么早的班后應該做什么。
人在一個人閑著無事的時候,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工作,對什么都沒有興趣,這是多么悲哀的事啊。
她想起了父親的話,初心,無論是工作還是學習,一定要有自己的閑暇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千萬不要為生活而活。可她現(xiàn)在不僅為了生活而活,而且還把自己嫁給了工作。
在外人面前,她拿著別人夢寐以求的高薪,穿著光鮮亮麗的衣服,交流應酬無數(shù)的名人,她成功的塑造了一個精明干練的完美律師形象。可是,當她停下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什么都沒有。
她望著窗外車水馬龍的立交橋,一幢幢高聳的大廈,她幾乎每天都看,可是她一點也不熟悉。在這座繁華的都市里,她不會一項特別擅長的運動,沒有一個可以一起坐下喝喝下午茶的朋友,更融入不到任何平常的組織里去。
初心突然意識到,除了工作,她一無所有。
想到這些,她有點害怕。她不能找夏戎,不能找哥哥,她唯一能找的只有父母。
她發(fā)抖的拿起電話,撥通了母親的電話,聽著那頭傳來嘟嘟嘟的聲音,她的心情又煩躁了起來,于是她生氣的掛了電話。她就像一個與父母置氣的孩子,埋怨母親為什么不在電話鈴響第一聲的時候就接起來?為什么響了三聲還不接?總認為父母都是欠自己的。
初心望著掛斷了的電話,她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然后她扔了電話,趕緊打開冰箱灌了一瓶飲用水,她覺得還不夠,然后沖進衛(wèi)生間打開了花灑。
初心站在冰冷的花灑下,緊緊閉著眼睛。她不知道自己今天究竟怎么了,她緊張,害怕,但她不敢哭。
她好幾年沒有哭過了,她害怕她一哭又會變成七年前那個人人害怕,不可理喻的初心,心情不好的時候,她喜歡站在花灑下,因為站在冰冷的花灑下,哭不哭也只有自己知道。
大約過了20分鐘,聽到外面手機響。初心冷靜的關了花灑,然后拿起干毛巾走向窗子。她接起電話,聽到母親抱歉的聲音:“安安呀,剛剛我在做飯,沒聽到電話聲。你找我有什么事?”
初心聽到母親的聲音,還是那么的干脆有力,突然笑了。她抑制住激動,平靜的說:“沒什么事,就是突然想聽你的聲音。”
母親責怪的說:“哎呦,想聽就經(jīng)常打嘛。你個傻姑娘,你算算多久沒來電話了?媽可想死你了。”
初心聽著母親一句句的控訴,鼻子酸酸的,聲音沙啞的說:“我也想你們,這不是前幾天忙嘛,才忘了找你。”
劉蕓感覺到初心沉重的心情,連忙說:“今晚咱們開視頻,趁你哥也在家。我讓他去接奶奶上來。”
初心一聽初言也在家,連忙回絕說:“媽,我今晚還有個案子呢。”
劉蕓一聽,這么多年她這個女兒還是放不下當初,她苦苦哀求的說:“安安,你為什么總是不愿見你哥,當初錯的就錯了,兄妹是沒有隔夜仇的。我們都希望你回來。”
不等母親把話說完,初心便匆匆接過話說:“媽,我真有事,改天視頻好了,掛了。”說完沒有給母親任何講話的機會便掛了電話。
初心拿著手機發(fā)了好一會呆,她知道他們希望她回去,可是她沒有臉回去。她不是不愿見哥哥,她只是害怕,她害怕見哥哥像害怕見到夏戎一樣,她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放下,但她知道,她自己沒有放下。
是自己錯了,可卻沒有承認錯誤的勇氣,她連一個三歲的孩子都不如。初心永遠以為她是最小的,便可以為所欲為,所有人都必須承受她蠻橫的無理取鬧。直到哥哥發(fā)出怒吼,她還不知所謂的強詞奪理,到現(xiàn)在,她才知道,沒有人生下來就必須為另一個人的一切買單,即使是親人,他們也沒有絲毫義務承擔你的無理取鬧。
七點的時候,初心才感覺肚子餓。她不會自己做飯,也從沒有做過飯。于是她像大多數(shù)的上班族一樣,點了外賣。
差不多八點的時候她便睡了,她翻來覆去,起床喝了四次水直到半夜才睡著。
初心想了很多很多,她聽媽媽說前幾年夏戎懷孕了,生了個大胖小子。她雖然沒見過夏戎穿上婚紗的樣子,但夏戎一定是全世界最美麗的新娘。高中的時候,她們約定過要做彼此的伴娘,要做孩子的干媽,可她卻沒有勇氣去見她。她還聽說天天今年四歲了,可一次都沒有見過她這個所謂的姑姑,她不知道哥哥和夏戎希不希望看見她,可是她每天都想見到他們。
想著想著,初心哭了,淚水打濕了枕頭。她害怕哥哥再也不會原諒她,夏戎再也不會理她。
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她都辜負了太多的人。她傷害了他們,卻強要面子不肯認錯。到現(xiàn)在,她才知道人要面子才是在世上犯的最大的錯誤,因為內(nèi)疚的折磨才是真正的痛苦。
初心想,她或許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