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收了個徒弟
“阿桑,仁青,你二人公然阻礙公務(wù),現(xiàn)將昆侖結(jié)界延長五十年以示懲罰。”
阿桑相當(dāng)無所謂地聳肩。
天界來的仙官讀完旨,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鞠躬行禮:“兩位殿下,沒什么事,小的就回去復(fù)命了。”
阿桑擺擺手。
那仙官立馬表演了一個原地消失。
仁青愁眉苦臉:“又多了五十年。”
阿桑神情自若:“嗐,又不多這五十年,沒事兒。”
仁青:“那怎么沒罰我?誰都知道昆侖結(jié)界只針對你。”
阿桑眼睛滴溜溜一轉(zhuǎn),帶著三分不羈七分不屑地勾唇,壓低聲音沉沉冷笑:“哼,那暗中覬覦大荒之力的人莫不是怕~了~我~”
仁青低沉的情緒很突兀地被中斷:“……阿姐,你要是無聊,其實可以搭個戲臺子唱戲,定能日進(jìn)斗金、名滿天下。”
阿桑嘴巴張大:“哦?真的嗎?我是知道我很漂亮啦,可我不是很想靠臉吃飯啦!我是靠實力的啦!”
仁青:“……我只是覺得你演戲很有天賦。”
阿桑:“哦……謝謝。”
仁青:“不用謝。”
原本隱于虛空的結(jié)界幾不可察地閃爍一瞬,又回歸于平靜。
阿桑癟嘴,惡狠狠道:“不就是五十年么!區(qū)區(qū)五十年!我才不在乎!”
“阿弟,你回天界去吧,不必在這里陪著我。”
“左右我回天界也是成天煉丹,就留家里也一樣。”仁青想多陪陪她。反正他三天兩頭跑,估計曜凌仙君也習(xí)慣了,只要回去時給他帶點昆侖的珍稀靈植就行。
阿桑嚴(yán)肅臉:“不行,阿弟,你得回去,查清九鳳姐姐這事兒背后是誰在主導(dǎo),再留意一下,各界有沒有其它大荒妖獸失蹤或者不對勁的地方。”
仁青知道此事背后的重要性,答應(yīng)下來。
阿桑從后面推著他肩膀走,“誒,阿弟,你是不是又長高了些?”
“是嗎?”他停下,轉(zhuǎn)身面對阿桑,“阿姐,你要覺得無聊,沒人說話,不妨考慮收個徒弟?”
阿桑歪頭思考了下:“也不是不行,可我才不到兩百歲誒,誰會選我當(dāng)師父呀!”
仁青:“咱雖年紀(jì)小,但實力擺在那兒,外面的沒打過,那至少也是打遍昆侖打遍眾山主無敵手。論戰(zhàn)力論地位,你若想收,來拜師的能繞昆侖好幾圈!”
阿桑雙手捧著臉,星星眼:“真的呀!”
她小臉倏地一垮,“可是,我不會當(dāng)人師父,也不會養(yǎng)徒弟,萬一教不好……”
仁青握住她肩膀,認(rèn)真堅定地說:“阿姐,你不要妄自菲薄!我你都養(yǎng)大了,養(yǎng)個徒弟又有何難!想必都是一樣的道理!”
阿桑心胸膨脹,重重點頭:“你說得對!”
仁青滿意:“好,待我回到仙界,便把你收徒的消息放出去。”
“誒等等!”
阿桑張開雙手,抱住他,一如小時候拍拍他后背。
她知道弟弟是擔(dān)心自己,才提出來收徒。
“收徒這事兒也得講究緣分,不用興師動眾的,隨緣吧。”
“也是。”
仁青走了,阿桑突然想起件事情將他叫住:“阿弟,開明那天跟我要法器,我總覺得不放心,你回去后順道看看大表哥有沒有受傷。”
“好。”
仁青走了,阿桑漫無目的地在山里轉(zhuǎn)悠,她遇見了老藤爺爺和他的孫子們,小八正被兄弟姊妹們圍著講述那日天雷之事,見她來了立刻閉嘴,小藤們你撞我我纏你的四下飛快散開。
阿桑后來又碰到不少妖獸精怪,他們都會和她熱情打招呼,一路走回昆侖宮都熱熱鬧鬧的,但她還是覺得,不太一樣了。
開明再次沉睡去了,由由還在南應(yīng)山小院。
南應(yīng)山……
“哎呀!”阿桑驀地想起來那里還有個人。
午后陽光正好,奚融在亭中打坐,由由怡然趴在他身旁。清風(fēng)徐來,拂動他的發(fā)絲、衣角也是溫柔至極,未擾清靜。
阿桑回來時便看見此和諧的場景,有一瞬間愣神。
奚融沒有感知到她的存在,倒是由由先發(fā)現(xiàn)她,忙不迭奔向阿桑。
阿桑接它滿懷:“哎,還是我們由由好,會一直陪著我。”
由由聽懂她的話,直往她懷里拱。
奚融掀開眼,望著這一幕,很難相信由由其實是一只兇悍的雪豹。
他清咳兩聲,阿桑回過頭:“奚公子,怎么咳上了?”
她走近在他身邊坐下,兀自拉過他手搭上脈搏:“已無大礙,就是身體底子還是差了些。”
奚融抽回手,掩在衣袖里握緊。
阿桑坐直:“奚公子,我想與你商量個事。”
奚融:“阿桑姑娘請說。”
阿桑斟酌著道:“奚公子,想必你已清楚雙生石為何物,那日雙生石雖附你身體不久,卻是實實在在損害了你的壽元,抱歉。”
奚融注視她的眼睛:“這也不關(guān)你的事,無需抱歉,是我該感謝你,又救了我一次。”
阿桑:“你也不必謝我,若我能早一步到就好了。人的一生短暫,壽元珍貴,不是什么東西能夠補回的。九鳳姐姐走了,你以后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說。”
奚融默了片刻:“阿桑姑娘,你于我的救命之恩,可比失去的一點壽元重要,都不知如何報答你才好。”
阿桑直愣愣說:“我們不一樣。你顧好你自己就行。”
“不一樣?哪里不一樣?”奚融眉梢一挑,耐人尋味地看她。
你是……凡人,我們不一樣。
阿桑自知失言,沒說話。
奚融目光灼灼,落到她身上的視線滾燙,她別開眼:“那個,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他沒執(zhí)著要一個回答,“九鳳給我留了丹藥,我打算重新修煉。”
阿桑點頭:“挺好,挺好。”
“昆侖靈氣充沛,利于修煉,在下可否在此多叨擾幾日?”
“當(dāng)然可以。”
奚融執(zhí)行力很強,翌日阿桑睡到自然醒,原以為起床就能有飯吃,結(jié)果沒見他人影,走至他屋前,聽到里面強忍不住的細(xì)微呻吟,才覺不對。
奚融盤腿坐在榻上,面露痛苦,汗珠涔涔,后背衣服都濕透。
阿桑碎步過去湊近瞧,低喚:“奚融?”
奚融睜眼,抬手驀地如抓住浮木般緊握她手臂,勉強吐出一個字:“疼。”
阿桑空閑的手探入他靈脈:“你可是用九鳳姐姐給你的化生丸了?”
奚融很低地“嗯”了聲。
阿桑將自己的靈力渡給他:“無礙,這是經(jīng)脈重塑必須經(jīng)歷的疼痛。”
清涼溫潤的一股力量自經(jīng)脈循行,一路輕撫過經(jīng)脈受損之處,將傷痛撫慰平息,奚融的呼吸慢慢和緩,他掀開眼,望著認(rèn)真助他的阿桑,窗外陽光將她的側(cè)臉刻畫得精致立體,臉上細(xì)小的絨毛也一清二楚,看起來像一只無害的小貓。
這必須經(jīng)歷的疼痛,也被她輕柔化解。
“好些了?”
阿桑轉(zhuǎn)過頭來,與他對視。
奚融倏地移開眼神,清咳兩聲:“好多了,多謝。”
“小事兒,不用客氣。”這種事阿桑都做慣了,仁青小時候受傷都是她幫忙的。
阿桑挨著他坐下,往茶爐里添水,等待的間隙里,她雙手放在膝蓋,身子往前探,歪頭十分乖巧地盯著他:“那個,你還是打算修煉從前的功法嗎?”
奚融:“嗯。”
“歸元宗的?”
“對。”
阿桑:“你們歸元宗現(xiàn)在發(fā)展如何呀?”
奚融誠實搖頭:“不知道。”
他自沉睡百年后醒來,便一直待在玉都下的一個小村子里,對修仙界的消息并不靈通,唯一一次出遠(yuǎn)門還遇上了九鳳空降擄人。
“你沒回……”阿桑打住差點脫口而出的話,心虛地眨眼,換了話頭:“那你也不知道你師父的下落咯?”
奚融亦沒探究她未完的話:“也不知。”
阿桑:“那你可要去找你師父?”
那日他說自己師父就是歸元宗祖師爺都是為應(yīng)付她隨口胡謅的。阿桑問的認(rèn)真,似乎是真相信了一般。
奚融抿唇,依舊順著答:“我?guī)煾甘й櫚倌觇脽o音訊,要找到他不是件易事。我想先修煉提高修為,日后再找也方便些。”
“啊,你說的也有道理。”
阿桑突然故作擔(dān)憂,一副替他著急得不行的表情:“只是這樣的話,以你現(xiàn)在情況,修煉有點困難吶!何時才能去找你師父?”
功法奚融倒是不缺,那都是刻在腦子里的東西,只是現(xiàn)在空有煉丹之法,沒丹藥沒法器,還有應(yīng)天傘需勞心勞力去修補,事倍功半,要想回到以前巔峰時期的修為,還需多花上許多時間。
奚融問:“阿桑姑娘可有什么好建議?”
“我想想啊。”阿桑支支吾吾半天,試探問,“你們宗門有沒有什么……只能拜一個師父的規(guī)定啊?”
奚融遲疑瞬:“好像……沒有?”
阿桑偷瞄他一眼,猛一拍腿,恍然大悟般:“啊,那我想到了!”
奚融很是配合:“想到什么?”
阿桑壯膽似的咳了兩聲:“就是……你要不要再拜個師父啊?看看我怎么樣?”
“……”
沉默。
再沉默。
阿桑尷尬到撓頭:“你說話呀。”
“我估摸著我們年齡應(yīng)該差不多,可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啊,就是吧,當(dāng)師父這事兒,主要看實力的對吧。”
她拍胸脯大放豪詞:“你要是跟了我,我一定竭盡所能助你修煉,把你失去的壽元成倍找回來!”
怕生平第一次想收徒就被拒絕,阿桑猶豫著要不要展示一下實力,就聽奚融說:“長生不老確實是絕大部分修仙者所追求的,但我不是。”
阿桑一愣:“那是為何?”
奚融低頭,不明意義地輕笑了聲:“我最初,只是為了變得更強,想要成為天下第一。”
“那你……后來成為天下第一了嗎?”
她沒有笑話,沒有揶揄,沒有輕蔑,只是單純問出這句話。
“成為過。”
修仙界當(dāng)世飛升之人沒有,他是離得最近的一個。而后,他就成為了最弱之流。
“那也很厲害啦!”阿桑看他眼神,以為他不信自己是在夸他,兩眼亮晶晶地補充道,“真的,你想,有幾個人一輩子里能當(dāng)一次天下第一呢!”
奚融眼里盛著笑意:“嗯。”
阿桑突然害羞,絞著手指小聲說:“那你都當(dāng)過天下第一了,好像也不需要拜師了。”
“需要。”
“嗯?”阿桑睜大眼睛。
“需要拜師。”
奚融注視著她的雙眸,緩聲說:“阿桑姑娘愿意助我再次成為,天下第一嗎?”
阿桑不躲不閃:“愿意。”
說罷,她磕磕巴巴起來:“你是,同意,當(dāng)我徒弟了嗎?”
“你說呢,師父。”奚融往后坐直,側(cè)眸,跟隨陽光描摹她的輪廓,“師父,我會努力修煉,活久一點的。”
阿桑尚沉浸在他一聲“師父”里,胡亂點頭。
茶爐里的水煮沸,奚融拿布包著揭蓋,蒸騰的水汽爭先涌現(xiàn),散成薄霧在兩人之間暈開。他斟好茶,雙手遞給阿桑:“師父,喝茶。”
阿桑連忙接過,見他也提杯,湊過去和他碰了下:“干杯!”
奚融失笑:“干杯,師父。”
兩人皆是一飲而盡。
阿桑后知后覺,這不像是收徒,更像是找到了一個以后能一起同行的伙伴。
……
回到房間,阿桑興奮地轉(zhuǎn)圈,轉(zhuǎn)到一半猛地停下:“哎呀,我都是當(dāng)師父的人了,得穩(wěn)重、穩(wěn)重!”
她往后撩了下頭發(fā),特矜持特穩(wěn)重地邁步走到榻上,特優(yōu)雅地坐下,而后往后一趟,開心打滾:“我有徒弟咯!”
跟著她進(jìn)屋的由由成熟地立在一邊,安靜看她發(fā)瘋。
瘋完了,阿桑掏出傳音玉,往上畫了顆愛心,玉佩閃爍兩下,那邊傳來仁青的聲音:“阿姐?”
阿桑兩手捧起傳音玉:“嘿嘿,阿弟,我收到徒弟了!”
不等仁青回答,她丟開傳音玉,跑到外面,往虛空畫了一道巨大的傳音符。傳音玉材料特殊,價格高昂,不是人人都有,因此,只有傳音符能保證所有人都能收到消息。
不消片刻,昆侖所有生靈,包括沉睡中的開明,都收到了一則來自他們親愛的山神大人的消息——
本大人收徒啦!!!

巷聲
阿桑(叉腰)(超大聲):我有徒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