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彥還沒回來？”

　　“沒回呢，”縈風停下正掃塵的帚把，“要我進城看看嗎？”

　　我將臉上自制的“蘆薈面膜”扒拉下來：“我去吧，你留下看家。”

　　——此時，正逢我浪跡天涯的第五年開春。

　　一年前，我獨自游歷至天合，路遇這由風化巖石所筑的寺觀，就此定居了下來。

　　說來也奇怪，當時這寺觀內只有個快圓寂的老頭，我問他，這寺觀為何建在無人的基巖地區，他笑而不答；我又問他，門外刻著“波羅”二字，堂內卻掛著一幅破舊的太極兩儀圖，這究竟是寺廟，還是道觀，他依舊趺坐在蒲團上笑而不答；我再問他，他為何會在此處，他說，為等一人。

　　結果還沒等我問完話，他就沒氣了。

　　那實在是個神奇的老頭。

　　將其火葬后，我把他的骨灰撒向了西邊深處的沙漠，倏然間，一陣長風直孤煙，只覺白草連天，野云萬里，心中是從未有過的清明。

　　巧的是，我在撒灰后踩到了一個幾乎埋沒在砂礫中奄奄一息的少年，不巧的是，這少年是我曾經在角城遇到過的男童。

　　我并不擅長記住人的面相，之所以會記得他，是那雙與稚氣面孔極不相稱的戾眼——即便我在外三年，也未曾再見過與他相似的同齡人。

　　正愁一個人生活會太無趣，我便索性將他留在身邊，一邊教導他讀書習字，一邊讓他幫我分擔家務。

　　他說他沒有名字，我便給他取了一個，喚作清彥。

　　后來，我們在這里生活了一段時間，才知道這里被劃分在素和部范圍內，地處與荒漠銜接的邊緣地帶。

　　別看我無事身輕，逍遙四方，我可是每年都有好好寄“家書”的——縈風，就是我們在這波羅寺定居一月后，某人給我送來的。

　　天合，是一個多民族、多部落的國家，除了皇城明都主要為赫連一族聚居外，其他大小氏族都交錯雜居在天合的南、西、北方。

　　哈拉城，是素和部的城鎮中心，走過隨處可見的巖洞和沙丘，便能見到城中高矮不一的石樓碉堡。

　　“請問，有見過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嗎？”我用盡量簡單的措辭翻譯成當地人的語言朝一個行人問道。

　　“少年？”那人看了我一眼，猶疑道：“你說的不會是那個闖下大禍的少年吧？”

　　綜合來看，素和氏在天合七十八個氏族中已能算得上中等，可偏偏僅次于赫連氏的賀拔氏就與素和毗鄰而居，素和受納賀拔接濟的同時，還得忍受賀拔某些族人的“照顧”。

　　這不，我難得讓清彥一個人進城采買，這就出事了。

　　“他現在人在哪？”

　　“被族長押回城堡了？”

　　“多謝！”

　　好久沒使的輕功，終于又派上了用場。

　　“放開我！你們這群人才瘋了！”不知會將被押往哪里的清彥不停地扭動身軀，卻怎么也掙不開身上的繩索，乍現的戾芒讓身旁的守衛都退了一步。

　　“小彥！”我一路繞開守衛，直接現身在正被押著的清彥身前，用匕刃斷了他身上的桎梏，“你們族長是哪位？”

　　目光越過十幾個壯漢，一位脖圍葛紗，身著絹衣絹帽的老頭杵著根拐杖面向了我：“我就是，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只是想把這孩子帶走罷了，”我對著匕首刃面吹了吹，“族長也知道，這孩子并沒有做錯什么，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