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博士為我描述這個世界后,我忽然開始懷念起那個急功近利,物質至上的時代。
那時我稚嫩的臉龐上時不時地還能露出自信的笑容,走在實驗室的路上還能踏出春風得意的步伐,20歲的年紀驕傲到認為什么都錘不了我。
讓我最引以為傲的是在大三的年紀就能參與到一項事關人類命運的科研項目里。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在眾多成績優異,科研能力強的同學外偏偏挑中了我這名平凡普通,毫無特長的油膩男生,但這次機遇給我帶來的喜悅及優越感遠遠地超過了我的猶疑,所以后來我便欣然接受了。
自那以后,自詡天選之人的我對生活多了幾分異于常人的熱情,于是我開始變得熱愛起來小動物。
一次外出路過學校門口時,發現一位學長在出售一只瘦的可憐的小鱷龜。我匆匆一瞥看到這小龜的雙眼竟直勾勾地看著我,心生憐意,就買回來放在宿舍陽臺喂養。
宿舍里不僅我一人喜歡這小家伙,睡在我對床的強榮似乎對它更感興趣,在我平時忙碌的時候,他經常去超市買最喜歡的去鹽蝦皮給它吃。平日里,強榮也時不時的用一根小棍去挑逗它,看著它笨拙地立起身體然后一個后仰倒在水里的樣子,他總是會哈哈大笑。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我們的科研項目也來到了瓶頸期。看著導師們一個個的焦頭爛額的樣子我暗自生笑。我心里想:才不管他能不能做出什么結果呢,反正我也做不出什么關鍵貢獻,重在參與嘛,可千萬別指望我能做出什么突破,要怪就怪你們選錯了人。
抱著這樣的態度,我在實驗室里一天天地混著時光,忙碌時就給導師打打下手,無聊了就看看可以提升思維方式的書,做做益智練習題打發時間。再后來我干脆就住在實驗室了,好幾個周都沒回去過宿舍。
一段時間過去,天氣逐漸轉涼,我打算回宿舍拿一些抗寒的衣服。推開宿舍門的第一眼就看到強榮那小子半蹲在地上把玩著小烏龜。我心里想小烏龜這段時間全靠這小子幫忙照顧,沒有他估計我也要在學校門口擺個攤賣掉了。
我微笑著走進宿舍,看到垃圾桶里有鈣片藥品的包裝,于是我便打趣說到:“強榮啊,都大三了還想著吃鈣片長高個呢呀,沒用呢,快放棄吧。”
強榮害羞地摸摸頭笑著說:“才不是給我哩!還不是為了你的小烏龜,這個季節正好是烏龜脫殼的季節,多給它補補鈣,它才能長得更快呢。”
聽他這么講后我突然對他肅然起敬,我們是這學期才住到一起的,按道理來說我們也沒有特別熟,可他卻對我的事情這么關心,想到剛剛還在挖苦他,一種羞愧感油然而生。
我尷尬地笑了笑說:“真的麻煩你了,謝謝。”
那晚,我整理好行李后,沒有去實驗室,而是住在宿舍和這小哥們聊了一宿天。
那晚我們聊了很多,人生觀,世界觀,對未來地展望等等,具體聊天的細節我已經不記得了,留在我腦海里的只有他成熟上進,有理想有信念的模樣。
第二天,我比他醒的稍早,洗漱畢,整理好著裝準備出門時,我看見那小烏龜比往常撲騰的更歡。我拿起來仔細端詳,突然發現似乎我離開的這段時間里,它好像沒怎么長大啊。平常強榮打理的這么仔細,食物都是仔細挑選過的,這小家伙怎么連肉都沒長一點呢。
心中正疑惑時,我突然想到,要不把它帶到實驗室里檢測看看吧,實驗室的導師都是行業內的大牛,他們一定可以幫助這小家伙茁壯成長的。
帶著些許期望我大步流星地走著,心想治好也罷,不好也罷,我與它的相處時間也不算久,縱是它死掉了,我也不會萬分悲痛,相反,強榮才有可能是那個最傷心難過的人。
到了實驗室,我將緣由告訴導師,他對我說:“行,知道了,你先去幫忙吧,等項目有所進展,就幫你診斷下這只龜是什么情況。”
我暗自竊喜,沒想到導師竟然接受我這么無理取鬧的條件。
我正打算放下手中的烏龜去給師兄幫忙,迎面卻走過一位氣質絕佳,文質彬彬的中年男子,白大褂也遮不住那一絲憂郁的氣質,下額的胡渣散發著一種成熟男性的獨特魅力。
那位導師突然站起身來,畢恭畢敬的說道:“楊教授早啊。”
楊教授?我心里暗想:難道他就是這個項目總負責人楊明教授嗎?沒想到教授竟是如此年輕的中年男士,單看樣貌是絕對不會超過四十的。
導師立馬開口:“宇航,怎么不和教授打個招呼呢。”
我立馬回過神來,唯唯諾諾的說道:“楊...楊教授好。”
導師說:“宇航呀,能有這次參與科研項目的機會你可要多感謝這位楊教授啊,人家可是指名要你來幫忙呢。”
心中竊喜,沒想到我名氣這么大呀,楊教授這樣行業先驅人才都知道我的名字,看來我也是挺成功的嘛。
這時楊教授開口道:“程導啊,宇航還只是個孩子,多給新人一些鍛煉的機會嘛,畢竟未來,他們可是我們這個行業的頂梁柱呀。”
程導笑著說:“是是是,您說的對。”
楊教授轉眼看著我說:“宇航,你拿著什么東西呀。”
我將原委全部告訴了教授,楊教授說:“把烏龜交給我吧。一個星期,肯定能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我開心的點了點頭回答道:“謝謝教授。”
我心里清楚得很,我開心的并不是教授愿意幫我檢測這只烏龜的問題,而是沒想到他會對我的事這么上心。
這一個星期大概是我人生里過的最有成就感的一個星期。受到楊教授青睞的我,地位甚至超過了平常指導我的程老師。平時對我大呼小叫的學長們也不敢呵斥了,就連程老師也對我客氣了起來,還有意無意的派遣手下的學生幫向我噓寒問暖。雖說受到了重視,但我自己也沒覺得比其他人厲害在,因此在這段時間里我也很尊重與我一起工作的科研人員。
這一周里,導師沒給我安排瑣事,我變得輕松了起來,閑暇時光里,我將興趣轉移到了推理小說,平均每天可以讀到兩本,興致來時,心思里便只有對本格推理的無限幻想了。
一周以后,楊教授果然如約而至。
我問:“教授,有結果了嗎?”
教授回答說:“有了,我已經把成果凝結到這瓶藥品里。想知道答案就回去吃一粒試試。”
我接過藥瓶,輕聲回答說:“好,我知道了。”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后,我滿心猶疑地往宿舍方向走去。
一路上我一直在思考,會不會是教授把我當作藥物的試驗者呢,如果真的有答案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呢,明明強榮應該比我更想知道答案,是不是這藥應該他吃呢?
想著想著,我便走到了宿舍門口,一開門就聽到強榮對我說著:“很抱歉,自從上次見面之后烏龜就被別人拿走了,我醒來時烏龜就不見了。”
我拍拍他的背說:“沒關系,烏龜是我拿走了,我覺得它有一點不正常,于是帶著它去實驗室了。”
強榮突然變得很激動,揪起的袖口對我喊道:“烏龜那是生命啊,不是你的實驗品。你怎么能用它做實驗呢?”
我立刻回答道:“不,不是的,我看到你每天都在精心地照顧它,可它卻沒有絲毫發育,正好我正在做相關的科研項目,有檢測它身體狀況的條件,于是我便拿去檢測了。”
強榮聽到我的解釋后平靜了下來,對我說到:“那么實驗結果怎么樣呢。”
我決定還是對他隱瞞藥品的事情,對他說:“目前還不清楚呢。”
他點點頭,沉默著朝他的座位走去。
晚上,入眠前,我吞下了那一顆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