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二日,晴。
莫如蘭早上將一應物品送往唐麗容處,王奶奶看著莫如蘭,將莫如蘭叫進來,唐麗容正對著鏡子發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莫如蘭道:“婆婆,麗容,實在是有些委屈麗容你了,這婚姻本應先差人送上提親的禮物,然后再選黃道吉日告知親朋好友,再是才能大婚,就這樣倉促之下,真是對不住……”
唐麗容道:“姐姐說的什么話,我們都是平常人家,又不是什么大戶人家還是那家的公子小姐,只要平哥有這份心,我知足了。”
王奶奶道:“是啊,小平對我們的好,足可以抵得上那些提親的禮了。”然后莫如蘭還是不挺的說對不住,這個不是親弟弟的人,她比對自己親弟弟還親。莫如蘭自然不可能一直陪她們在這里說話,說了一會兒就退了出來。
王奶奶看著銅鏡前的唐麗容,笑著的臉上是有了淚珠:“麗容啊,奶奶是盼著你出嫁又怕你出嫁,不過如今你嫁給小平呢,奶奶也放心,而且我們也就一墻之隔,小平這孩子心地是極好的,你杜大哥和嫂子對人也和善,奶奶自然放心得很……放心得很……”說道這里她居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
唐麗容沒有說什么,只是埋頭在其懷里叫了一聲奶奶,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杜寧平今天倒是閑著,這也倒是,婚禮本來忙的就是幫忙的人,結婚的兩人卻是沒事做的,也做不了什么事。
杜思遠一大早已經讓人算過了兩人的生辰和迎娶時辰。
一早上的時間自然過得快。
杜寧平換好衣服以后出來,齊文政還有衙門里的人都來了,杜寧平跟他們還是合得來的。周圍的鄰居也都來得差不多,自然也有些在隔壁。
杜思遠過來道:“平弟,我看時辰也差不多了,你到門口等著吧,麗容應該也快出來了。”
杜寧平點了點頭,這一墻之隔的迎親,出了門就是。這個艷陽天,也說得上是天公作美。
唐麗容一早就已經開始準備梳妝,不過過程就是太麻煩,特別是開臉,讓唐麗容有些不習慣,不過還是接受了,這畢竟是必要的,開臉自然是王奶奶給她開的了,然后才開始裝扮,紅色的婚衣穿上,唐麗容不經常打扮,也沒有時間打扮,姿色卻是很好的,化了妝之后,雖然說不上什么絕色,但是也是很出彩了。不知不覺就這樣已經過了大早上。
門外的鄰居喊道:“麗容啊,可以出來了,人家小平已經在門口等著了。”王奶奶將示意唐麗容,將紅蓋頭搭上。
門口的人示意杜寧平可以了之后,杜寧平這邊的人就開始放鞭炮,轎子自然是沒有的,杜寧平走進屋去,按禮應該拜唐麗容的父母,然而唐麗容父母已經不在人世,只得對著座上的王奶奶拜了禮,然后杜寧平才到堂屋去拜祭唐麗容祖宗的牌位。
禮畢之后,唐麗燕將唐麗容牽著手扶了出來,然后看著杜寧平,臉上笑瞇瞇的叫了一聲平哥哥,杜寧平趕緊拿了一串紅錢給她,然后將唐麗容帶出大門。
沒有轎子迎接,自然要杜寧平背回去了,當唐麗容在杜寧平背上的時候,鄰居開始放鞭炮,然后鄰居跟著杜寧平出來,這算是送親了,到得杜思遠這邊的門口,齊文政就開始放鞭炮,這也算示意新娘進屋了。
然后本應唐麗容向杜寧平父母敬酒茶,但是杜寧平父母已經不在,長兄如父,杜思遠和莫如蘭只好替杜寧平父母接了唐麗容敬的茶,然后再到杜寧平父母祖宗的牌位前跪拜,然后杜寧平扶著唐麗容,陸星繁拾起唐麗容的衣裙進入新房。然后陸星繁自然得了一串不少的錢,杜賢花也想,不過莫如蘭給她說了,她是媒人,媒人怎么能去給新娘拾衣裙。
然后自然要擺宴席招待親朋好友。
唐麗容就只有坐在新房中等,因為杜寧平還得出去陪酒。
一下午杜寧平臉上已經紅得像蘋果了,后面一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杜寧平轉身一看,居然是蕭長泰和高仲戩,這二人倒是沒有穿那一身黑衣,長劍自然也就沒有帶了。只見蕭長泰舉杯:
“兄弟大婚,我差點趕不上,還好到了,借此薄酒一杯,預祝兄弟你早生貴子了。”
杜寧平雖然醉了,但是也知道這個人不一般,能來自己婚禮,而且聽他口氣是急急忙忙趕來的,這是給自己面子了,接過酒和蕭長泰喝了一杯,蕭長泰喝了高仲戩當然也要和他喝。
喝了兩杯以后杜寧平就去休息了,要是再喝只怕撐不住。
夜深了,賓客也都走得差不多了,隨著齊文政的一聲告辭,幾乎沒人了,不過杜思遠看到桌子上還有兩個人是醉了的,這兩個人居然是蕭長泰和高仲戩,走過去便是一大股酒氣,眼見夜已深,二人醉成這樣,就只有讓二人在以前杜寧平的房間睡了。好在杜寧平經常有那兩個孩子在房間里玩,床還算夠寬大,要不然讓兩個大男人擠在一張床上根本睡不下。
王奶奶和李奶奶來看了唐麗容就回隔壁去了,杜賢花倒是體貼,想到唐麗燕一個人睡,肯定不習慣,然后就把唐麗燕留下來,然后和陸星繁三個一起睡一張床,三個小孩子倒是睡得下,杜思遠和莫如蘭也忙了一天,隨便收拾一下就睡了。
一夜過得很快。
七月十三日,一家人起得都有些晚,因為累了一天,又睡得晚,所以起得也晚。
起得最早的居然是幾個孩子,一早杜賢花和唐麗燕還有陸星繁都起了,隨后來敲門,半天沒有反應,結果門是小玉和陸星繁開的。
一群孩子嘰嘰咋咋的鬧個不停,大人自然也就醒了。
眾人醒來時,已經過了晌午,蕭長泰看見杜寧平醒來,走過去他旁邊,說道:“聽聞兄弟要去軍中報到,男子漢大丈夫保家衛國,事應該的,我見你是個練武之才,但是已經過了時間了,想練成絕世武功是不大可能了,不過你有不錯的武功底子,我送你兩樣東西。”然后拿出兩本發黃的古書。
杜寧平雖然沒有多少見識,但是也知道蕭長泰給自己的,一定不是一般東西,便說道:“蕭兄給的東西自然是貴重無比的,只是我怎么能接呢?”
蕭長泰道:“你說的哪里話,我這么叨擾你們,愿意交你這個兄弟,給你兩樣東西算不了什么。”接著說道:“軍中所用的武器,剛進軍營自然用一般的鋼刀或者鐵劍,騎兵用的都是普通長槍長刀,只有有官職的將領才能打造屬于自己的兵器,兄弟你的功夫混個百夫長應該不難,不過兄弟你盡量進入騎兵,你的身板和腳力做騎兵應該不錯,進入后可以向你的將軍請求打造兵器,這是一本長槍的槍法,是我衛國劉允將軍傳下來的,這槍法定然不會差,你若能學得十之一二也算是天下高手了。”然后指著另外一本書說道:“這是一本兵書,相傳是衛仲卿衛大司馬的用兵心得,后人抄錄下來的,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讀了很久,卻是不能盡解,不過既然是衛將軍傳下來的,應該有兵法的高層境界,應該是我不懂罷了,你看能不能看出什么吧。”
杜寧平有些不敢相信,劉允的槍法自然是天下無雙,但是能練成劉將軍那樣的就幾乎沒有了,不過衛將軍的兵法心得,這可是無價之寶,衛將軍可是自己最為崇拜的人,就希望自己能有朝一日像衛將軍那樣得到武帝的賞識,然后擊破胡虜,建功立業,名垂青史。既然說這是他的著作,自己一定要好生研讀。
也就沒有推辭,然后向蕭長泰拜了一禮道謝。唐麗容見他拜了蕭長泰一禮,再看杜寧平手中的兩本書,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過來道謝。杜思遠過來喊道:“平弟,弟妹,叫蕭兄弟和高兄過來吃飯了。”
這時蕭長泰搖手道:“不用了,昨日大醉,已經叨擾了你們,我和高大哥還有要事,就不多待了,過兩天有事再來打擾杜大哥,告辭。”
二人走后,杜賢花把兩個老人叫過來吃飯,飯間唐麗容吃得最少,時不時的看向杜寧平,杜寧平自然察覺得到,放下碗筷向她說道:“麗容,我想吃完飯后就去軍中報到……”
唐麗容知道這是必然的,只是她還是有些舍不得,這才新婚剛過,杜寧平就得去從軍。嘴上只是答應了一聲嗯,不過不舍之情卻是盡皆顯露出來。
杜寧平又何嘗不是如此,可是自己不能沉溺與兒女情長。
說走就走,杜寧平飯后就收拾東西出發,他不敢多停留一刻,他怕見到唐麗容那雙不舍的眼睛,到時候只怕自己就舍不得走了。
常州城和其他國家的州城不一樣,常州的城墻是沿著國界而建,國界邊就是高高的城墻,這北門不過是常州的一部分罷了。
依照杜國安所說來到校場,報名參軍的人可真是不少,杜寧平想著杜國安說自己可以直接到軍中報到。便徑直到軍營門前,然后向營前的士兵道:“麻煩通報一聲,我叫杜寧平,是大都督叫我不用報名直接來報道的。”
營前士兵應該是得到過命令,正準備去通報,一個長胡子的將軍走了出來道:
“荒唐,杜寧平,大都督只是說你不用那些繁瑣的入伍程序,可是沒有說你不用排隊就能進軍營點卯吧,你去給我排隊再進來。”
杜寧平還沒有進入軍中便碰了一個釘子,不過這話也好像是這樣,杜國安可沒有說他可以直接不按規矩,杜寧平自然不敢爭論,要是還沒進去就得罪了人,今后日子只怕不好過,無奈只得回去排隊。
長長的隊伍杜寧平足足排了一個時辰才進入軍中,一百人的新兵由一個百夫長管,一群人拿著包袱站整齊,然后由百夫長帶著去見自己的主將。
到了營外的一片曠野中,杜寧平只見得周圍都是和自己一樣剛來的新兵,即使是新兵,但是管理得絲毫不亂,一百人一個方陣,杜寧平看了一下,大概有足足一百來個方陣,那就是一萬人。旁邊有個新兵正在左顧右盼,被領頭的百夫長狠狠瞪了一眼便立馬老老實實的站著,杜寧平便不敢再多看,也只有乖乖的站好。
等了一會兒,忽然鼓聲大作,前方將臺上一洪亮的聲音大聲道:“李將軍到。”
一通鼓打完,只見一中年將領走上將臺,杜寧平站在前面,自然看得清楚,吃了一驚,這不就是剛才在軍營門口讓自己排隊的那個將軍嗎?
只聽得那姓李的將軍道:“本將軍姓李,名光昭,就是你們這一萬新兵今后的將軍,本將軍先在此言明,行軍打仗不是兒戲,一切都要遵從命令,這軍中的規矩,待會兒安排回營之后,你們的百夫長會給你們說的,如若不守軍中規矩,自然有相應的處罰,還有一點,既然是從軍,就不能怕死,若是有人在戰場上臨陣脫逃,做了逃兵,只要是我軍中將士,立即斬首示眾,本將軍最恨的就是逃兵,本將軍也知道你們之中有人是別的將軍推薦來的,或者是有認識的人在軍中,不過我先說好了,就算你是杜國安大都督推薦來的,也得給我按照軍中規矩辦事,在我這里沒有人可以特殊。”
身旁的新兵聽得李光昭這樣說,已經開始議論,說這個將軍管得嚴,還說會不會今后有人拿著雞毛當令箭。
“全部給我住口!”李光昭大喝一聲,霎時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李光昭繼續說道:“你們這一眾新兵當真是不知好歹,軍隊有軍隊的規矩,沒讓你們說話你們就敢在下面嘰嘰喳喳,今日就給你們上這第一課,所有新兵以軍姿站立,給我站到下午日落之時,所有百夫長連坐,也要一起站。”眾新兵只得心里叫苦,有人自然也有不服之色。李光昭看了一眼,笑道:“當然了,如果有人不服,盡可上來,只要能在本將軍手下走過十招,算本將軍無能,你可以不用站,還可以封你一個官職。”
眾人哪敢去和他過十招八招的,剛才他那一聲,聲音洪亮,內力充沛,再說別人沒有本事能當這一萬人的將軍嗎?
一萬新兵連同一百個百夫長硬是站到日落之時才回營安排新兵的分配,到了晚上才吃飯。眾人餓了一下午,自然餓得不行,盡管是一些粗糧,不過也吃得津津有味。
一夜睡下。
七月十四,早上還沒有到時辰,只聽得鼓聲大作,然后杜寧平睜開迷糊的眼睛,只見百夫長進來道:“所有人立即穿上昨日發下來的戰甲,立即隨我到外邊集合,西魏大軍到了。”
聽得西魏大軍到了,眾新兵毫無睡意,立馬穿上衣甲,拿著分發下來的兵器,然后到城外集合,有了昨日被罰的經歷,眾人迅速站立整齊,安安靜靜。
李光昭走上將臺,看了看眾新兵的站隊,見眾軍一絲聲音都沒有,笑道:“好,看來昨日的處罰還是讓你們長了些許教訓。本將軍不廢話,城墻外邊就是西魏的軍隊,足足十二萬人,我現在帶你們登上城墻駐守,上得城樓以后,不得有半句廢話,不得軍令,不可妄動,依照各營順序登上城樓。”
杜寧平排十二號營,登上城樓時,向城下往去,黑壓壓的一片,西魏軍中帥旗上一個大大的‘魏’字,風吹過來,只見旗的另外一面是個‘索’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忽然又是鼓聲一響,杜寧平往左邊一看,一人身披黑甲黑袍帶著一眾將軍模樣的人上來,杜寧平見過他,自然知道他就是杜國安了。
鼓聲完畢后,杜國安向城下的魏軍喊道:“魏國來的將軍是索敏臣將軍還是索敏俊將軍?請出來回話。”
只見魏軍中一人身穿白甲白袍,手中提著一對長槍,騎著一匹白馬縱躍過來,高聲答道:“吾乃大魏上將軍索敏臣是也。樓上的可是杜國安都督嗎?”
杜國安道:“正是,將軍為何無緣無故出師來攻打我常州?”
只聽得索敏臣一聲冷笑:“無緣無故,說得你好像不知道一樣,你常州售賣芙蓉花粉給我魏國國人吸食,不挑普通百姓,還偏偏賣給王公貴族,如若不是我魏王及時發現,我魏國就要被你們梁國給害了。你如今還說什么無緣無故,虧你說得出口。”
杜國安道:“索將軍,我梁國早就對芙蓉花粉深惡痛絕,怎么會用此毒物來害你們呢,這樣做對我們有什么好處?”
索敏臣道:“你別給我說這些沒用的,你用此毒物,害得我魏王不得不將朝中官員大換血,如今我魏國興兵前來問罪,你倒說我們無故攻打你常州,告訴你,杜國安,我兄長索敏俊明日便到,還有,據我所知,張子豐和易簡恐怕不出三日內也要兵臨你常州城下了。”
杜國安大驚,這西魏的索敏臣索敏俊已經是天下名將,極難對付,如今東魏的張子豐和易簡,這兩人一文一武,武將勇猛無敵,文將用兵如神,這東西兩魏多年不和,怎么就突然都朝常州來了!
索敏臣見杜國安半天不說話,大笑道:“杜國安,忘記跟你說了,薩珊國也有一支精兵朝常州開來,我等三家都是為了這芙蓉花粉的事,如今你這常州已經是四面楚歌,我勸你三日內趕緊開關獻降,否則,我大軍破城之時,雞犬不留。”
杜寧平忍不住說道:“這索敏臣頭腦簡單,有勇無謀。”剛好李光昭在他不遠處,聽得杜寧平如此說,走了過來,杜寧平見李光昭走了過來,心里有些緊張。
李光昭到杜寧平身邊,厲聲道:“你這新入伍的無知豎子,這索敏臣何許人也,你竟敢說他頭腦簡單,有勇無謀?”
杜寧平不敢說話,李光昭看了他一眼,又道:“你說說這索敏臣怎么有勇無謀,如果說的對我有賞,如果你說得不對,打二十軍棍。”
杜寧平說道:“將軍,我雖然是個小兵,卻也知道兵法云:‘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這索敏臣在城下說我常州要被三家合圍,如若不降破城之日便要雞犬不留,這句話別人說也還好,可是連我都知道索敏臣是個好殺之人,當年北面一個小國拼死抵抗讓索敏臣傷亡過大,一怒之下下令屠城,有這樣的前車之鑒,這只會適得其反,反而會激起我軍的斗志,他這一句話不久就會在我常州傳開,到時候反而讓我常州的軍民拼死一搏,即使到時候真的東西兩魏和薩珊合兵,只怕也要費不少功夫,他這一句話,反而是幫了我們大忙。”
李光昭看了他道:“你說完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索敏臣雖然有勇無謀,但是他那個哥哥索敏俊,卻是文武雙全,用兵奇才,你看他們的旗號,這索敏臣不過是先鋒,索敏俊才是三軍之帥。你違抗軍令,在城樓上廢話,左右,給我打他二十軍棍……”
杜寧平道:“將軍,我只是說索敏臣有勇無謀,可是我沒有說索敏俊啊,你讓我說出個道理來,我也說了,而且你也同意了我的說法,怎么能出爾反爾,不獎賞我反而罰我呢?”
李光昭眉頭一皺道:“我同意你的說法了嗎?”
杜寧平道:“剛才將軍你說‘這索敏臣雖然有勇無謀,但是他那個哥哥索敏俊卻是文武雙全,用兵奇才。”
李光昭道:“哦,是本將軍健忘了,好吧,那我就給你一個獎賞,你就來做我的親兵吧,說不定今后還能讓你來紙上談兵一番。”
杜寧平聽他說自己紙上談兵,雖然老大的不情愿,不過想想還是算了,只得說了聲多謝將軍。至于獎勵,還以為是銀子什么的,結果是去做他的親兵,只有無奈的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