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上初中的時候,梓芮其實和秦小椋一點兒也不熟。
因為座位離得本來就遠,梓芮不愛交際,秦小椋不愛想出風頭,除了她咋咋呼呼的時候梓芮能夠投過去一個眼神,再也沒有什么。
……
不過開學不到兩個月,秦小椋在他的眼里就顯得格外突出了。
怎么說呢,倒不是說秦小椋長得特別漂亮還是學習特別好,又或是有什么特別出色的才藝(秦小椋會畫畫會彈古箏的事梓芮還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不如說正好相反,秦小椋剛上初中就出了不少丑,黑歷史之糗讓本人之后回想起來也頗有種不堪回首的感覺。
在當時的梓芮看起來,秦小椋就是那種又天真又魯莽、初生牛犢不怕虎而且還蠢得一匹的普通女孩。
呃……不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蠢到這種程度居然只是讓人覺得無奈嫌棄而不是厭惡的話也算不上是普通了。
但是也不知道是為什么,他就這樣對女孩的關注越來越多。
或許是她身上的那種被班主任當著全班同學的面狠狠批評一頓還罰她下去跑操、結果非但不像大多數女孩子那樣楚楚可憐地求饒反而像是挑釁一般地梗著脖子真的下樓去跑圈(秦小椋:其實是走圈了咩哈哈,突然跑起來的話我怕操場上的人以為我是個深井冰)的擰巴勁兒讓他實在是有點好奇,究竟是什么樣的家庭才能夠養出這樣性格的小姑娘呢?
梓芮在同年齡的男生里面還算是比較早熟的那一種了,但是再怎么說那種稍微突出一點的成熟還是無法抵消少年人本身就具有的那種探究未知事物的好奇心以及略帶中二氣息的冒險精神。
好吧,我坦白,雖然梓芮在某些方面確實比同齡的男生要懂事一點,但是在另外的某些方面他的中二程度也著實是不可小覷。
這一點是秦小椋在以后的相處中才漸漸發現的,我們以后有機會了再講哈。
……
總而言之呢,那時候中二特質還沒有完全顯現的梓芮雖然說不至于特地跑到秦小椋面前去跟她搭訕,但朝她投以的目光確實與日俱增,加之秦小椋那時候的社恐也還沒有那么嚴重,兩個人的交集也自然而然地多了起來。
在幾年以后網絡上流行一個詞‘寶藏女孩(或者是男孩)’,用以形容那些多才多藝驚喜似乎永遠挖掘不完的娛樂圈新人或是各大網紅博主,而對當時的梓芮來說,越是相處,他就越是覺得對他而言秦小椋就是一個所謂的寶藏女孩。
可以說除了學習一般體育很差以外(旁白:你看看你,就是不干正經事,應該做好的事情一樣都做不好。秦小椋:我瘋了這不就是個番外嗎你怎么還要跟我過不去我是招你了還是惹你了?!),秦小椋在其他方面都是出乎意料的讓他覺得這個姑娘很有些特別。
明明沒有系統地學習過繪畫,可是她在對卡通人物繪畫上以及創意畫上卻很有自己的一番悟性;據說一年級學過電子琴然后在二年級的時候改學古箏在初一就已經考到了在同齡人之間算是不錯的等級證書,甚至還自學了口琴;她還有自己寫歌詞哼曲子的愛好,雖然在梓芮聽起來完全不成調,但是那種創作的勇氣卻不是每個那個年紀的孩子都有的。
而最最讓梓芮吃驚的是,女孩所寫出的文字有一種她自己獨特的味道,有時直白有時隱晦,卻總能讓他覺得有一點窺見人心的悟性和感觸。
梓芮自己出自書香之家,從小時候開始就在父母的半強迫下看了不少書,沒事的時候也喜歡寫一點東西表達心情,但是他很明白,自己的文字和秦小椋的是完全不同的,不是孰優孰劣的問題,而是從本質上而言他們所看到的世界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模樣。
怎么說呢,簡言之,梓芮徹底地對秦小椋這個在他看來奇異無比的生命體感興趣起來了。
她有很多夢想,相信自己有著許許多多的可能性,總是倔強著不讓人們看到她脆弱落淚的模樣,卻又總是在讀書看電影地時候為不存于現實的人物哭得稀里嘩啦形象全無,明明笨拙得可以卻又喜歡逞強,擺出一副‘我是大姐大我罩著你’的模樣,實則一點底氣也沒有。
出乎意料的是,秦小椋是如此的表里不一,梓芮卻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討厭她。
倒不如說是憐惜。
因為在很早以前,他就在成堆成堆的書中明白了一個道理:
所謂的人啊,即使在他人看來已經優渥無比的環境中長大,也依然會有各自的煩惱,各自不能自愈的傷口。
而即使如此,善良依然可貴。
按照梓芮自己的想法,他有整整三年的時光去慢慢地接近和了解秦小椋,壓根不用著急,有的是慢慢來的時間和耐心走進這個女孩的生活里,但是在他開始實行這個計劃之前,秦小椋又一次用她旁人難以理解的腦回路打亂了梓芮所有對未來藍圖的規劃。
那個時候也不知道是為什么整個Z市的初中小學都興起了一種所謂‘認親戚’的風潮,一時間班上爺爺奶奶爸爸媽媽甚至是姑表親姨表親種種稱呼輪番上陣,讓整個班里的‘長幼’關系全都亂作了一鍋粥。
梓芮不想去湊這個熱鬧,那種小孩子三分鐘熱度聽起來就三缺減一缺的行為在他看來簡直不要更無聊,光是冷眼看著就足夠胃疼了,更不要說是要加入進去和他們一起繼續這個中二的游戲(旁白:還好意思說,等我以后把你的中二病歷都出來給大家看了不信你還有臉嫌別人中二……梓芮:不好意思風太大你說什么我聽不見旁白:……好,你給我等著!)
但是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哦對,天不遂人愿。
越是不想的事情,老天爺就越是惡作劇地想把人拉進去體驗一下生活。
至少梓芮是怎么都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因為某個人的一句話徹底地推翻自己之前的決意。
那是一個泛著涼意的初秋晚上,期中考試剛剛結束,初一第一學期轉眼間已經過去了一半,不知道學校領導是怎么想的,到現在才想起來要舉辦一個新生歡迎文藝匯演+合唱比賽,大晚上地強行要求所有初一新生搬著板凳坐在寒風瑟瑟的操場上充當觀眾,于是臺上的人也冷,臺下的人也各個凍得像根冰棍。
那等場面,真所謂是鼻涕與落葉齊飛,寒風共雙頰一色(旁白:都是凍得)。
而比起這惡劣的自然條件,梓芮顯然更關注眼前的女孩突然之間語出驚人的發言。
“……你剛剛說什么?”
“我——說,你要不要當我哥?”
秦小椋眼睛在夜色里閃閃發光,臉上神色混著天真和些許玩笑的樣子,卻不似作假。
“我……”
梓芮原本本能地想要脫口而出一句‘我不要‘,可話到嘴邊不知道為什么卻就是說不出口,詞句頂到舌頭邊的后果就是變成了:
“你認真的?”
“嗯?當然是認真的。”
秦小椋臉色不變,仍然是笑瞇瞇的,讓梓芮很是懷疑這個丫頭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剛剛究竟說了什么。
“……好啊。”
話出口的一瞬間男孩就愣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這么好說動,明明那么瞧不起這個最近流行的風尚,可是原則啊態度啊什么的在秦小椋面前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潰不成軍。
怎么辦?要不要當場反悔?現在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就在梓芮這么嚴肅地思考著的時候,秦小椋卻已經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好啊,那就這么說定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哥啦!”
梓芮:“……”
好吧,現在是真的來不及了。
不過,看她那么高興的樣子,男孩心里僅剩的最后那點不情愿和猶疑也消失得一干二凈。
算了,多個便宜妹妹而已,正好讓獨生子體驗一下生活。
只是他卻沒有想到,這樣玩笑一樣開始的關系,居然持續了一輩子。
“對了,我跟你說哦梓芮,我這個人很認真的,從來不隨便亂認親戚。”
“所以,既然我認你做我哥、”
“我就一直會把你當成哥哥看待的。”
這是梓芮關于那天晚上已經有些模糊的記憶里,秦小椋最后說過的話。
是他第一次聽到她那么認真的語氣。
啊啊,這樣隨意建立起來的關系,以后一定會遭報應的吧?
沒有被發好人卡,卻分分鐘變成親屬的梓芮一瞬間這么想著。
……
只是他卻沒有想到,報應居然來得這么快。
第二天,當男生被秦小椋當著全班同學的面一句超分貝的“哥!”嚇掉半條命的時候,他終于窺見了這個瘦小的身體里所具有的無厘頭能量究竟有多么驚世駭俗。
誰能想到她的那句話居然不是說說而已的,而是認真到這種地步?沒看到全班同學都驚呆了嘛?
(太大聲了啊笨蛋……)
有記憶以來很少臉紅的梓芮在女孩看不到的角度,連耳垂都變成了蘋果般的顏色。
而在他的生命里,關于她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