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俠?
憑胸中意氣,管天下不平事。
為俠!
以手中三尺劍,斬盡魑魅魍魎。
也是俠!
楚狂歌自覺都做到了。
可是。
十年江湖詭譎,多少恩怨情仇,卻突然在這一天猛烈爆發。
“哈哈哈,好一個楚大俠,您武功蓋世,我們不是對手。不過,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拉你陪葬。”
“兄弟們,殺啊。”
天很低,黑云壓在山腰。
燥熱、昏暗的峽谷中。
上演著一場慘烈的廝殺。
斧鉞鉤叉,箭矢飛蝗,無所不用其極。
楚狂歌只一人一劍,獨斗數十眾。
那森寒的劍光,如柳絮飄飛。
劍刃滑過肢體。
一時間皮肉翻卷,鮮血飛濺。
慘叫、嘶吼。
卻無一人退去。
黑衣人個個殺紅了眼,不惜以命相搏。
楚狂歌卻始終留有余地,未傷及一人性命。
“你們是誰?為何殺我?”
為何殺我……
聲音在空谷回蕩。
卻根本無人作答。
“呔”
倏忽間
一刀從左側劈來,氣勢磅礴,內功深厚。
是隱藏起來的一流高手!
楚狂歌心頭一凜。
‘正主終于來了。
看這一刀堂皇大氣,不似山匪賊寇,為何伏擊于我?
嗯,一定有什么誤會。’
念頭閃過。
楚狂歌不打算硬拼,立即閃身躲避。
電光火石間,刀勢已落下。
刀罡破風,嗡鳴聲不絕。
可見這一刀速度之快。
楚狂歌卻未慌亂,只暗中蓄勢以待。
果然。
下一個瞬間。
刀客當胸一掌拍來,掌心泛起一片赤紅。
掌未到,已有一股灼熱氣勁襲來。
“赤練掌。”
楚狂歌微惱。
立即運八成功力,以明玉掌迎擊。
“嘭。”
雙掌之間,無風起浪。
刀客后退三步,黑袍鼓脹,眼中隱隱露出興奮之意。
楚狂歌卻沒得退,硬生生承受住這一掌的沖擊。
只見他同樣衣袍獵獵,發帶發絲飛揚。
楚狂歌只覺得一股熾熱真氣入體,一時氣血翻涌,嘴角不由溢出一絲鮮血。
顯得有些狼狽。
“哈哈哈,我這一掌滋味如何?”
刀客退入人群,得意大笑。
“你是虎躍城都尉岳流云?”
楚狂歌一邊抵擋著攻擊,抽出大部分心神,留意黑衣刀客。
“是又怎樣,楚狂歌,今日你必死。”
“岳都尉,你為你侄兒報仇而來?”
“少廢話,岳某殺人從不需要理由,看刀……”
說話間。
岳流云已凌空躍起,凝聚全身內力,向下劈出一道紅色刀罡。
黑衣眾見狀急忙散開。
卻仍然有一人躲避不及,半邊肩膀被刀罡削掉。
啊……
黑衣人慘叫著在地上掙扎,扭曲,卻沒有多少血液流出,傷口一片焦糊。
楚狂歌未曾料到,岳流云敢這么拼。
這種罡氣離體的打法,最是消耗真氣,一流高手揮不了幾刀也得虛脫。
但是刀罡威力巨大,就算是自己也不敢硬接。
“來的好!”
楚狂歌不退反進。
真氣匯聚足底涌泉,然后猛的踏下。
腳步踏地,猶如重錘。
轟轟轟轟……
瞬間爆發出極致的速度。
一步、兩步、三步……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楚狂歌已從刀罡下穿過。
四步、五步……
楚狂歌已穿過人群。
然后猛地躍起,一劍刺入岳流云大腿,直沒入柄。
噗呲……
來不及震驚與錯愕。
岳流云只覺一股巨力從下方撞來,身體像石頭一樣要被砸飛出去。
“這就是八步趕蟬,楚狂歌獨創的輕功。”
腦海中生出這么一個念頭。
眼神死死盯著空中,另外一個同時躍起的身影。
楚狂歌也發現了他。
只是自己身在半空,已經避無可避。
楚狂歌只覺得腰際一疼,一柄精剛劍已是深深插入腹部。
明玉掌。
含怒一擊自上而下。
啪……
清脆的響聲,像是碎裂的瓷器。
三個人往不同的方向先后墜落。
從岳流云揮刀開始,只過了數息時間,戰場形勢已經大變。
大多數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是呆愣的站在原地。
“明玉掌。”
楚狂歌卻認出了偷襲之人的掌法。
迅速點穴止血。
顧不上身上的傷痛,因為心中驚駭,以及不可置信。
“大師兄?”
那是一個熟悉的身影,對自己有授業之恩的大師兄。
“你是大師兄。”
“為什么偷襲我?”
“我到底哪里做錯了?”
黑衣人不答,只輕輕抖掉劍上的血跡。
一雙冰冷的眸子,冷冷的看著楚狂歌,不曾有一絲心軟。
楚狂歌瞠目。
雙瞳漸漸變得血紅。
“到底是為什么?”
“大師兄!”
“雖然我早已還俗,卻從未曾忘卻師恩,以及大師兄自小的教導和照顧。”
“十余年來,我秉持本心,從無惡跡,不敢說為國為民,卻也是光明磊落。”
“因為我從不曾忘記,我是凈明觀的俗家弟子。”
“我到底犯了什么錯?要不教而誅!”
“大師兄……”
轟隆隆……
一聲悶雷。
豆大雨滴砸落,被刀光崩碎,被劍花攪個稀爛。
綿密的攻勢,不會因為一場暴雨而停止。
更無人去聽楚狂歌的無力辯駁。
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圍殺。
目標正是近十年來風頭無兩的東周大俠楚狂歌。
暴雨傾盆而下。
雨幕下,
是生與死的搏殺。
血液噴灑,又被雨水沖刷,未留下半點痕跡。
只有十數具尸體,如孤魂一般被戰圈遠遠拋棄。
驚雷,狂風,暴雨。
大自然的聲音淹沒一切。
峽谷中只剩下無聲的死斗。
誰也不曾料到。
這場戰斗最終也沒能分出勝負。
半個時辰不到。
一場山洪如怒濤般咆哮而來。
滾滾洪流沖入峽谷,瞬間席卷這群陷入瘋狂、憤怒、或茫然的人。
在天地偉力面前,無論江湖俠士,或無情刀客都顯得太過渺小。
何況這樣一個布袋般的峽谷,簡直是洪水天然的宣泄口。
暴怒的洪峰不知從何而始,過群山峽谷丘陵山村,入湖泊暗河恒河歸無盡海,沿途吞沒一切所見……
直到子夜時分。
雨勢才稍緩。
又是天光破曉。
洪峰終于過境。
清晨的山崖下,山泉叮咚作響。
楚狂歌緩緩醒來。
最先感覺到,是喉中的腥甜。
自己的嘴正死死的咬住某物,咬的牙床都松脫了。
睜開眼來,嚇了一跳。
原來是一條數丈來長的巨蟒。
巨蟒早已死去多時,上半身纏著自己腰部。
蛇尾鼓囊囊被卡在巖縫中,像是剛吞噬了活物。
“這么說來,還是它救了自己?”
想起昨夜的一場山洪,楚狂歌依舊心有余悸。
在那樣洶涌的山洪中,沒有一絲抵抗能力。
如果不是蛇身纏住自己,被洪峰裹挾而走,不管是沿途碰撞,還是異物穿刺,都是十死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