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冰激凌!”“好!”
“我想去阿爾卑斯山!”
“好!”
“我想……”
“好!”
“你怎么什么都說好啊!”
“因為我喜歡你啊,所以,你想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會說好!”
“我想……”
“好!”
“我想離開你了!”
“……好!”
這是在做夢,她站在老屋前,雪片從頭頂擦過落在腳下,完整的一片雪季,只有麻雀還在積雪上印下一個個無傷大雅的印子。
“藍曉曦”說完了這句話就沖進了雪中,白茫茫的一片只有孤獨的腳印,才是唯一的顏色。
這里不知什么時候變成一片荒原,當然也沒什么關系,哥哥還等在廊下,孤獨的影子,昏暗的屋子,樓頂又落滿了雪,看上去就像一個人站在一只雪妖的口中。
他看起來好稚嫩啊,藍曉曦迷惑地以為,這是她十六歲的記憶,他們是兄妹本就長得很像,眼前的這個男孩兒孤獨和悲傷無從掩映,好像這個給世界就剩下他一樣,那張臉她再熟悉不過,蒼白,無力,被雪的映襯顯得更加悲涼,那是孤獨的樣子。
可是,這就是事實,再多的告白也不能阻擋那堅定的步伐,藍曉曦忽然笑了,沒有理由只是笑了,縹緲的靈魂在不屬于她的世界中大笑,淚水冰涼,墜落在荒原,為誰?
她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有了之前的事,藍夏決定給她更多的自由,不過藍曉曦也不再需要了,她開始比藍夏要求的還要聽話,也放棄了每天早起化妝的打算。大家都離開了,也許過些日子她也不用再去博物館,他們家不富裕,這樣的空中樓閣體驗一番就罷了。
“今天,有手術嗎?”
“沒有,這里條件一般,有大手術還是應該去大城市的醫院才行。”
“怎么,他們沒有好好地抱緊你這顆大樹,讓你好好地給他們上上課。”
“好了,別說這些了。”收拾好碗筷,“我去上班了!”他去上班了,這些天他更晚了,藍曉曦自然放在博物館,后來就像現在這樣,就連早餐也在這吃了。
不過,姜伯不和他們一起吃,照他的說法,和他們一起吃飯他會后悔人類進化到食物鏈的頂端。
藍曉曦知道,是因為她們吃的太素了,而且清湯寡水,少油少鹽,老人家口味重更是受不了這份清苦。
他們還是會揮手告別,姜伯把手放在藍曉曦的肩上像一對爺孫,等看到藍夏走遠了,姜伯就把藍曉曦拉到一旁,像是個渴望肯定的小孩子一樣,給藍曉曦準備了另一份早餐,然后看著藍曉曦吃一些,剩很多,自己卻滿是欣慰地笑了。
有時候藍曉曦覺得姜伯是不是真的和她有什么血緣關系啊。
早晨的露氣被陽光帶走了,一老一少搖晃著蒲扇,在博物館前的榆樹下納涼,幾個老大爺也來了,說著時代鴻溝之前的一些事情,藍曉曦自是聽不進去。
她只是在這里坐一會,想想榆樹下那個曾經裝瞎的男孩兒,他現在應該已經在另一個城市了吧,好可惜,連告別都來不及。
“曉曦!”
魏蔚然,她怎么來了。
藍曉曦并不知道,上一次她的出現了,然后狂歡和失落同時出現,她沒有看到魏蔚然看到她真面目時的恐懼,她只是在午后夢回時,沒看到她的身影,而后就是半個月的杳無音信。
“曉曦,我來跟你道歉!”藍曉曦曾經給她下過定義,自私鬼,女流氓,現在卻像個小女生。
藍曉曦甚至一開始都沒認出她,當然魏蔚然一開始也沒人出藍曉曦,魏蔚然戴上了金絲邊的圓眼鏡,頭上戴一頂灰色的貝雷帽,穿著一身超級瑪麗似的工裝褲,藍曉曦甚至都想問她是不是剛從幼兒園出來。
可在魏蔚然眼中藍曉曦就更怪了,每一次見面,藍曉曦都是一副優雅干練的樣子,雖然這些衣服跟她時不時露出的疲弱不相符。可是這一次,她把魏蔚然驚到了,寬松是唯一的解釋,光滑的藏藍袍子,藏藍褲子,腳下踏著一雙涼鞋,頭發用一根皮筋扎了起來,這種居委會大媽才有的裝扮放在一個十六歲小女生的身上自然引來了不少的側目,魏蔚然也是看到了這邊有不少路人的指指點點才過來的。
藍曉曦把大扇一揮。“坐吧!”
“你可以說話了!”魏蔚然驚喜地說道。
是的,可以說話了,她之前應該是有種心理疾病,可能是漫展的那次爆發讓一切都變得簡單了起來,不過她還是討厭喧鬧,過于密集的人群還是會讓藍曉曦呼吸困難,陌生人的詢問還是會讓她說不出話來,這種膽怯算是種人格缺失,怕是要跟她一輩子了。
“哦,我今天來是給你送照片的。”說著魏蔚然從背帶褲肚子前面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沓東西。
還真的是她的,都是那天漫展,在場的攝影師拍下的東西,那天她穿著白裙,抱著話筒,身后破碎的燈箱還冒著電火花,“好傻啊!”藍曉曦笑著說。
魏蔚然也笑了,“沒有啊,很漂亮的!”這話有些言不由衷,藍曉曦自然是很漂亮的,可是,在那份美麗之旁,緋紅的臉頰,略顯青紫的手背,她的裙子也有些臟了,白色的絹布染上塵土和鞋印,這些東西粘在上面,就像一件白瓷上多了幾個墨點,細小卻著實存在著。
“那天你也在現場啊,后來呢!”藍曉曦問。
“后來,你昏倒了,有個男人幾乎瞬間出現把你帶走了!”
藍曉曦知道她說的是藍夏,瞬間就出現了,“難道我身上還有什么定位裝置!”不自覺的說了出來。
“曉曦你說什么?”
“沒什么!”重重地搖搖扇子,算是把自己的疑惑也吹走了,“對了,漫畫推廣效果怎么樣?”
“漫畫,什么漫畫,那時候現場一片大亂,你說的漫畫,說的是什么!”
疑惑,擔心,明顯的情緒變動在女孩兒臉上出現“沒有推廣,難道那天一切都白費了。”想到這里心口又抽了抽。
“對了,請我吃冰激凌吧!”藍曉曦突然說道。
“好!”魏蔚然買冰激凌去了。
藍曉曦搖晃著扇子,那些照片上的女孩兒陌生的厲害,她自信,開朗,躺像極了模糊記憶中的樣子。
魏蔚然把冰激凌買回來,一只巧克力,一只抹茶的。
“把抹茶的給我吧!”冰涼在手心觸碰,綠色的冰冷把少有的白霧發散出來。
藍曉曦舔了一下,很甜,很冰,把扇子擋在冰激凌上,沒有樹蔭的五十多米,像架在爐火上的貼片那樣滾燙,疾跑著通過,在博物館的門口呼吸一口滿是冰涼的空氣,藍曉曦把她放進一個碗中,甜筒很快就和冰沙分開了,混著氣泡的奶油混合體會代替他們化在碗底。
魏蔚然自然也追了過來,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那天,魏蔚然看到了藍曉曦真正的樣子,然后就嚇跑了,現在她連一個冰激凌都不能吃,她們的確不一樣,藍曉曦又拿出卸妝水,一點點的擦了,魏蔚然親眼看著粉紅褪去,蒼白的臉紫色的唇,她就真的像是魔女降世,陰魂日行。
她對著鏡子,眼神也只是落在自己身上,可是卻好像是在說,恐懼嗎,就好像手捧著一個瓷娃娃,身邊有白血病的同學,手中抓著鎖在別人喉間的刀。
“對不起!”魏蔚然突然就哭了出來,那些她意淫出來的語句,像鋒利的刀子一樣在她的靈魂上劃著,她更是看不得藍曉曦的眼睛,那里沒有拷問,只有平靜的悲傷。
“你好,我叫藍曉曦,很高興認識你!”藍曉曦笑著伸出手,青紫色的血管在蒼白之下若隱若現。
魏蔚然抱住了她,藍曉曦輕拍著她的背。她知道,懷中的這個女孩兒不算瘦弱,可是,卻有著一顆玻璃心。那天她走了,可能是被藍曉曦的樣子嚇到了,可能也是因為那種對路邊的流浪狗的憐憫,她無法承受。這兩種感覺藍曉曦都不喜歡,但是,如果一定要選擇的話,她希望是后者,應該是后者。
不過她的世界已經很小了,如果在這個時候她還要帶著那張臉的話,那還是算了。
藍曉曦輕撫著魏蔚然的頭,少女心的脆弱讓她也看不得可憐和弱小,更容不下自己對藍曉曦哪怕一絲的殘忍,所以她哭了,所以她很溫暖啊!
“別哭了,幫我做件事吧!”魏蔚然在她懷里點頭,“蘇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