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云決的想象中,天地遼闊,唯有獨孤流云一人。
無事時就在他左手邊撫琴,她裸著玉足,腰肢纖柔無骨,面容清麗無雙,只是微微一笑,便是酒醉剛好之時。
但想象,和現(xiàn)實往往是反的。
凌云決慢慢烘烤著架子上的兔子,他拈著手指,將椒鹽碎屑細密地撒上去。
兔子皮已經(jīng)漸漸變成了金黃色,沁出一層細密的油,在他的翻轉下,金黃的油滴落入篝火,發(fā)出呲的聲響,香味就好像爆炸一般四溢開來。
“哇,太香了,受不了了。”
獨孤城張牙舞爪地撲了上去,卻被獨孤流云一腳踢開。
她叉著腰,沒好氣地罵道:“別把你的哈喇子流上去!”
獨孤城翻滾了兩圈,順勢坐在地上,嘴里嘟囔著什么,你懂個毛,唯女子與美食不可辜負也。
他望著蕭明月癡笑兩聲,卻只得到一個白眼。
“得佳人如此顧盼流連,此生足矣。”
獨孤城長嘆,躺在地上,狂放不羈地笑了。
看著獨孤城的荒唐模樣,流云卻不知何時,臉微微紅了。
在火光照耀下,堪比一只熟透的蜜桃。
有語云,你看著橋下,我看著你。
但在凌云決眼中卻是,你看著她,我看著你。
他低下了頭,眼中掠過一抹失望。
“凌呆子,再不吃都要焦啦!”獨孤城指著火中的兔子,急得大呼小叫。
凌云決回過神來,立馬取下,只是一瞬間的失神,便烤焦了一點,他嘆了口氣,有些可惜。
獨孤城倒是毫不在意,興高采烈,舉著盤子就要分而食之。
凌云決刀庖丁解牛,切下最好的一塊,獻給長纓公主。
獨孤城盯著那塊肉,口水幾乎淌到公主盤子里。
流云裝出不在意的模樣,隨手將肉給了獨孤城。
獨孤城大喜,兩手一抓便狼吞虎咽,被獨孤流云罵做豬頭也不管,還發(fā)出兩聲哼哧哼哧的豬叫聲,逗得她哈哈大笑。
吃著吃著,獨孤城突然想到一個人。
猛然抬頭,見蕭明月盤中依然空空。
他從嘴里取下吃剩一半的,瞅瞅手里又瞅瞅她,不好意思地遞了過去。
“你也不害臊!吃剩一半的也好意思給明月姐姐。”
流云笑罵道,將剛又到自己盤子里,還沒動過的兔子腿給了蕭明月。
獨孤城樂了,又低頭大吃特吃起來。
蕭明月接過,道了兩聲謝謝。
她謝的自然是長纓公主。
她謝的又不只是長纓公主,還有一直在烤兔子的凌云決。
獨孤流云揮手不用。
凌云決卻有些受寵若驚,只因他從沒見過一位貴族對下人說一聲謝。
剛切好的肉一直給到公主,可她盤里仍然空著。
肉全去了獨孤城手里,他餓得厲害,吃得那叫一個起勁,連抬頭的功夫都沒有,只有偶爾挑兩塊完整的遞給蕭明月。
蕭明月自己不餓,卻同情凌云決忙活了半天,將自己的盤子索性給了他。
凌云決給流云,流云給獨孤城,獨孤城給蕭明月,最后又回到凌云決手里。
篝火邊,四個人不知不覺間,竟達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既有美食,豈可無酒?”
獨孤城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問道,不知從哪里拿出一壇美酒。
“這個好。”蕭明月罕見的鼓起掌來,伸手就去揭壇上的封泥。
獨孤城卻攔住她。
“此酒名紅顏老,你不怕兩口下肚,溝壑爬滿臉,白發(fā)三千丈嗎?”
這當然是獨孤城的夸張言語,嚇得原本躍躍欲試的獨孤流云打起了退堂鼓,但這話可糊弄不了蕭明月。
蕭明月拍開他的手,笑著說:“這么神奇的酒,那我更要嘗嘗了!”
獨孤城為難地說:“女子老了就不好看,沒人要啦。”
“無所謂呀。”蕭明月聳聳肩,接著說:“老就老了,反正被嚇到的是你,我怕什么?”
獨孤城這才反應過來,在這個世界,自己和蕭明月都已經(jīng)成婚一年了。
只是他的記憶不知為何一直停留在那棵枇杷樹下,還是那個青澀少年,只是輕輕碰到蕭明月的手便會面紅耳赤。
獨孤城稍微恍了神。
蕭明月一口下肚,直呼好酒,聞著極淡,入口卻馥郁至極,轉瞬又化為苦味,苦得連綿不息、恰到好處,讓人忍不住想喝下一口,真是上癮了一般。
她看著杯中清冽的酒水,嘆道妙人初結識不過萍水相逢,愛時天昏地暗,熱戀散去只留下苦澀綿長,除非再遇一位妙人,不然怎么紓解心頭苦澀?倒真不負了這“紅顏老”的名字。
晃了晃酒壇子,蕭明月就來揪獨孤城的耳朵。
好啊,只有這么一點點酒,看來你一開始就存心不和我與流云妹妹分享。
面對蕭明月的指責,獨孤城心里委屈,只是哪里還敢解釋說,這是他也是好不容易才偷到的寧親王的珍藏。
酒不夠喝怎么辦?
獨孤城一拍腦袋,想到一個法子。
“不如我們來玩游戲吧,隨機取一物,若自己有而別人都沒有,便算贏了。”
獨孤流云不解地問,若大家都有,又如何判斷輸贏呢?
“勝負自在人心。”
獨孤城說完,便以抓鬮定題。
第一題,名為玉。
蕭明月摸了摸自己腰間,空無一物,攤開手搖了搖頭。
獨孤流云腰間是一枚龍云母,是貍夫人的陪嫁物,幼時流云生得可愛,貍夫人喜愛便送了這見面禮,是一件難得的奇珍異寶。
獨孤城不服氣了,問:“怎么個奇珍法?”
書里寫,龍云母乃龍血凝固而成,神威莫測,能號令百獸...
獨孤城聽得下巴都合不攏了,滿腦子想的要是自己拿一塊,也能武松打虎?
他大呼小叫道:“真的假的,給我看看!”
他一把搶過,左看右看,也沒看出個名堂。
流云有些不好意思了,但還是說了實情:“當然是假的。”
獨孤城失望地拋回給流云,流云手忙腳亂地接住,仔細地吹了吹。
初得到傳說中如此神奇的物件時,素來不安分的獨孤流云當然會實驗一下。
為此皇帝的異獸館亂了套,但她折騰了好幾天,也沒見哪只聽了她的命令。
聰明如她,本也不相信這種傳聞,只是她見貍夫人此等人物對這石頭也愛惜有加,這才生出那一絲“萬一是真的”的念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