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衡見姚婧瀾的情緒已經平穩許多，這才略微放心，沉聲道：“瀾兒，你放心，我們早晚會為程將軍和死去的將士們報仇的。”

　　姚婧瀾看向他，鄭重地點了點頭，此刻，他們仿佛達成了一個重要的約定。

　　“對了，你和云鈺對招，有沒有受傷？”姚婧瀾突然想起她昏倒之前的情形，連忙問。

　　秦昭衡神色一滯，眼神飄忽起來，并不看她地答:“沒有，他武功不及我，怎么會傷到我，若說受傷，他受傷才嚴重呢！”

　　倘若不是因為云鈺的受傷，恐怕西戎人也不會那么快就撤兵。

　　此刻的云鈺正面色蒼白地坐在中軍營帳中，胸前纏著厚厚的紗布，唇上毫無血色，趕上去頗有幾分病弱的美感。

　　然而這些姚婧瀾是看不到的，就算看到也不會關心，只會送他一句“活該”。

　　可秦昭衡的神情卻讓她覺得有些異樣，然而再三追問，他都說自己沒有受傷，她也只好作罷。

　　之后，秦昭衡便說自己還有事情需要處理，交代了她一番，讓她好好養好身體，接著便匆匆離去。

　　那般帶著急迫的感覺，讓姚婧瀾不由有些莫名。往日不是趕他也不走的么，今日怎么卻是這般急著離開？難道真的還有什么大事兒？

　　姚婧瀾眉心蹙起，希望不要出什么不好的事，她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些不安，仿佛還有什么事會發生一般。

　　*

　　秦昭衡剛走出大帳，腳下便一個踉蹌，匆忙間扶住營帳，他只覺得喉頭涌上一股腥甜。

　　良久，他勉強壓抑了下去那股氣血翻涌的感覺，剛要狀若無事地離開，一抬眼卻見姚云翊眸光深邃地看著自己。

　　“說罷，怎么回事兒？”姚云翊臉色不太好地盤問道。

　　他本是去看瀾兒的，方才在祭奠英魂剛結束之時，秦昭衡突然丟下場面一個人匆匆離開，他只得幫他收拾爛攤子。

　　如今才得了空來見瀾兒，卻沒想到剛走出來就見這人這副模樣。

　　秦昭衡搖搖頭，“沒事。”

　　姚云翊見他這副自己死撐的樣子頓時就氣不打一出來，“好啊，你若不說，我就去找軍醫給你號脈，鬧得人盡皆知，你覺得如何？是讓我一個人知道還是讓所有人都知道？你自己選。”

　　說完他便側過身去，故意不再看他。

　　靜謐良久，秦昭衡終于用有些干啞的聲音道：“那日和云鈺對敵時，被他用劍劃了一下。”

　　姚云翊連忙轉過身，卻好像又覺得不好意思一般，偏著頭問：“傷在哪兒了？死不了吧？”

　　秦昭衡看他一眼，嗤笑一聲，“自然不會。”

　　姚云翊這才冷哼一聲，轉過頭來看向他一字一頓地道：“我要看看傷口。”

　　秦昭衡一怔，最后還是在他堅決的目光里點了點頭。

　　回到姚云翊的營帳，秦昭衡將衣帶解開，逐漸露出精瘦而結實的胸膛。此時他左上臂往上一直到肩膀的位置都纏著紗布。甚至有些地方還隱隱透出淡紅的血漬。

　　姚云翊連忙上前替他解開紗布。然而當紗布全部拿開，看到傷口的那一刻，他不由到抽一口冷氣。

　　他覺得此刻自己整個面部神經都在抽搐。

　　那傷口已經開始潰爛了，上面有黃色的膿水，長長的一部分皮肉都是血肉模糊的。

　　姚云翊不由勃然大怒，難得怒吼著質問，“你在作死么？到底有沒有讓人替你上過藥？倘若沒有，我便去將那些庸醫都殺了，省的他們浪費糧食！”

　　“站住！”秦昭衡無奈地嘆息一聲，“我上過藥了，只是最近兩日太忙，忘了換藥而已。”

　　姚云翊瞪他一眼，忘記換藥？這是多大的事兒竟然就敢給忘了，真不知道該說他什么好！

　　然而氣惱歸氣惱，他最終還是有些沒好氣地問：“藥呢？在哪兒？”

　　他問的突兀，秦昭衡下意識地就回答他了，直到姚云翊拿著一個小瓷瓶和一卷紗布回來，他開始在秦昭衡怪異的眼神注視下，動作盡量輕柔地準備給他換藥。

　　然而就當他湊近那傷口時，突然有一股幾不可聞的、奇怪的味道傳來。

　　他眼神一凝，仔細看著那傷口，半晌，突然臉色一變，“不行，需要找軍醫來瞧瞧，你這傷口不同尋常。”

　　秦昭衡不解，納悶地問：“哪里不同尋常了？這不就是普通的劍傷么？”

　　姚云翊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方才我在這傷口處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仔細看發現里面有一條極細的黑線，雖然因為傷處血肉模糊而難以辨別，但我確信我沒有看錯，這傷口肯定不是普通的劍傷。”

　　秦昭衡神色亦是一冷，突然聯想到自己方才突如其來的氣血翻涌，他還以為是那日和云鈺對掌所造成的，如今看來并沒有那么簡單。

　　然而一連叫了幾個軍醫，都看不出有什么異樣，對那條奇怪的黑線難以給出什么解釋，都只說確實是皮外傷而已，只不過傷口有些化膿、比較嚴重，又替秦昭衡重新處理了一番。

　　兩人的臉色越發難看。

　　秦昭衡沉吟片刻道：“罷了，應當只是我們二人想多了，你們先下去吧，今日叫你們來的事也不要對外聲張。”

　　幾個軍醫連聲應下，而后戰戰兢兢地離開，沒想到這位秦將軍威名在外、脾氣卻沒想象中那么嚇人。

　　他們一走，姚云翊便急道：“這怎么辦？倘若真的有什么古怪，卻一個人都診不出來，那還了得？”

　　“無妨，目前暫時無礙，既然不能確定，興許也真的只是像他們說的那樣就是普通的皮外傷而已，先看看情況再說吧。”

　　秦昭衡這副氣定神閑的口氣讓姚云翊呼出一口氣，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

　　這家伙，自己的身體怎么能如此不放在心上。

　　然而他既然堅持，又沒什么好法子，便也只能像他說的，先看看情況再說了。

　　此后幾日，秦昭衡一直忙于處理戰后的事。需要向朝廷傳回軍報，他還要跟高宗上折子交代戰況，雖然此戰勝了但犧牲之大難免不會使朝中眾人心生不滿，更會讓有心之人借題發揮……這些事如何應對都需要考慮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