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侯府外。
樂從謙、樂從軒帶著全部家奴、丫鬟都在侯府門口等著迎接。
只有一位面目慈祥,穿著簡樸的老婦人在屋內,她坐在侯府前廳的上坐。
她是樂懷的母親,前亡國靖朝兵部尚書殷實的獨女殷愿。
元拓九年,殷實被害,以瀆職罪入獄,家中親眷全被流放北疆關外,流放途中遭遇叛亂,命懸一線的殷愿被江湖俠客樂豐所救,后來與她與樂豐相識相知相愛。
她與樂豐有兩個兒子,樂仲和樂懷,可生下樂懷后沒多久,樂豐就被仇家追殺,江湖中人禍不及妻兒,留了他們母子三人的性命。
后來樂仲和樂懷都參了軍,入了魏明帳中,數年后滅了靖朝,成為大盛的開國將領,殷愿跟著兒子們來了東都,成了兩侯之母。
不久,樂仲戰死沙場,樂懷又被下詔遠去西沙,她心力交瘁,把樂從謙樂從軒帶大后,一個人住去了東都郊外,不久前才被樂從謙和樂從軒接回來。
距離上次母子二人相見,已經有十年之久,她深知兒子品性,心中也無怨念,只求從今以后他能夠安度此生。
府外一陣鬧哄哄的,她知道兒子和孫女回來了,一個人顫顫巍巍地拄著往外去。
……
“父親!”樂從謙和樂從軒紅著眼,向樂懷行了個大禮,其他人也都跪下,悲的哭,喜的笑。
樂懷扶起他們兩個,使力拍了一下他們的肩膀又捏住他們的肩頭:“進去,讓父親看看。”
他們倆哭笑著如愿地點頭。
眼淚腌臜的樂從軒吮了下鼻子:“小楚在哪?”
這時,樂懷后身后傳來一聲輕微的啜泣,樂風楚兩手攥拳捏著雙側裙子低頭在哭。
樂從軒走去抱過她,哭道:“過得好不好?哥哥不在有沒人欺負你?”
樂風楚在他懷里蹭了蹭,哭得像個孩子。
樂從謙用拇指腹擦掉眼角的淚星,也走過前,伸手攬住他們兩個,安慰道:“回家去。”
“老太太您怎么出來了?”一丫鬟急忙去扶。
“母親!”
“祖母!”
“老夫人!”
樂懷三兩步跑到她跟前用手支著她,雙膝跪地,喊道:“母親!”
殷愿已經有十多年沒有聽到兒子在耳邊喚她“母親”,她已經泣不成聲,摸著樂懷兩鬢的霜白,輕點著頭,艱難地擠出一句:“回來就好,我兒回來就好。”
樂懷心如刀絞,嗓子抽搐得要張不開,勉勉強強才斷斷續續道:“兒子……回來,讓母親安享晚年,就在身邊,不走了。”
殷愿握住樂懷的雙手,輕輕拍著他的手背,淚流滿面,欣慰地點頭
此情此景,在場周圍所有人潸然淚下。
樂風楚、樂從謙、樂從軒,一起跪在樂懷身后,三個人哭得身子都在顫抖,頭貼在地面根本無力抬起。
……
給樂家先祖奉了香火后,祠堂里只留下了樂懷和他母親。
樂懷一直跪在地下沒起身,思緒濃時,他嘴角開始發抖,右手一把抽出左側的佩劍,用力地將劍鋒擊在地面:“兄長!”他嘴角抖得更厲害了,聲音也在顫抖:“當日沒能把你帶回來,每每想起,有如切膚。”他強忍淚水:“如今我回來了,就定不會再讓瀾兒受委屈,兄長也可寬慰。”
“兒啊!”殷愿走到樂懷身跟前。
男兒流血不流淚,久經沙場的樂懷更是如此,可誰還不是孩子,終是母子情深,他放下壓在心中的大石,掩在殷愿腰前痛哭。
……
是夜,
“念玨!這條路太遠了,我帶你從小道繞過去。”
“就你?不記事不記路的還知道從小道繞?”
“我經常繞的。”
“那好,暫且聽你一次。”
……
念玨:“我去!這里陰嗖嗖的好黑啊,這烏鴉怎么叫得這么厲害?”
“怎么?你害怕?”
念玨仰起頭,挺起身板:“我?害怕?那不能夠!兇神惡煞都不敢靠近我!”他用手比劃:“來一個我殺一個,來兩個我讓他倆作伴!”
“噓!念玨,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念玨:“烏鴉叫?”
那人動了下耳朵,看向念玨:“有人!”
念玨:“那不很正常嗎!”
那人沖向念玨,抓著他就跑:“有人在樹上。”
……
林間的瘴氣還沒打散,就有農夫上山來。
山間的清晨有些寒涼,一絲冷氣襲來,“伊呀~”農夫打了個哆嗦,縮著身子盡可能地把衣領口攏嚴實了,手交錯伸進袖子里,把鋤頭緊夾在身前,繼續縮脖歪頭地探著路。
“哎呀!”有東西黏在了他腳上,他低噥道:“什么糊濃東西?”他低頭看沒太看清,隨便把腳原地踏了幾下,感覺像是有水濺到了鞋背上,他躬身抬起腳來一看,是血,以為是哪只死了的畜生留下的,隨口埋怨道:“這該死的畜生!”
他繼續探路,按理已經過了那塊地,可是他的腳卻越走越濕。
“呀啊!”一聲慘叫,他滑進了一個滿是糊濃的土坑里,滑的那一下把腦子蕩得太厲害,他一陣眼黑眩暈,坐在坑里起不了身好一會兒,抬手去搓眼睛,搓了幾下,他感覺有點不對頭,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腥臭味。
他頓時心里發緊,摩擦了一下指尖,把手從眼上拿下來,瞬間,他呼吸凝滯,驚恐到聲音顫抖:“怎么是血?”再往身下看,自己就坐在血坑里!烏黑烏黑的血,涼得透透的,“救命啊……”他狂叫著站起來,爬上去就跑,不料腳底又一滑,背貼地地重重摔在了坑邊,“啊!死人啦!”他再次狂叫起來,在他的正上方,一個人滿身滿臉是血的人被繩子倒掛在樹上,眼睛睜得忒大,口里還有血在滴!